灼热的地火在岩缝中跳跃，将顾铭羽冷峻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他将那古朴的“小云纹”丹炉置于一道稳定喷涌的地火上方，黄铜炉身很快变得温热。
“看仔细。” 顾铭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火山口沉闷的轰鸣。他没有直接让顾铭赐动手，而是决定亲自示范一次这简化版的“双灵液”炼制。
这不仅是为了传授技巧，更是为了让顾铭赐直观感受何为“水火相济”、“以意为缰”。
他手腕一翻，从储物戒中取出几份灵材。赤炎花赤红如火，玄水藻幽蓝如冰，止血草青翠欲滴。这些低阶材料他本已无用，未曾想今日却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顾铭羽神情专注，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他先拈起一株赤炎花，指尖灵力微吐，将其精准地投入灼热的丹炉之中。
“嗤——！”
赤炎花甫一接触滚烫的炉壁，瞬间发出轻微的灼烧声，花瓣迅速卷曲枯萎。
顾铭羽眼神锐利，双手迅速掐动一个简单的控火印诀，炉底的符文微微亮起。
他并非引动地火直接焚烧，而是以自身精纯的火属性灵力为引，如同最灵巧的刻刀，精准地刺入赤炎花内部，强行将其蕴含的、精纯而暴烈的“火精”灵气剥离、榨取出来！
只见丹炉内部，赤炎花化作飞灰，一缕散发着刺目红芒的火属性灵气被强行抽离，如同一条暴躁的赤色小蛇，在炉内空间左冲右突，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顾铭羽神色不变，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紧接着取过一株玄水藻，同样投入炉中。
这一次，他指尖流转的灵力变得温润如水，带着一股柔和的渗透力。灵力包裹住幽蓝的藻叶，如同寒冰消融，将其蕴含的、清凉精纯的“水魄”灵气温柔而坚定地抽取、引导出来！
一道幽蓝色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灵气流在炉内显现，与那暴躁的赤色火灵气形成鲜明对比。
两者甫一照面，炉内空间瞬间激荡起剧烈的灵气波动！红蓝光芒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对抗声，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就在这水火即将失控相冲的千钧一发之际，顾铭羽动了！他闪电般将一株止血草投入丹炉！
同时，一股中正平和、不带任何属性的精纯灵力汹涌而出，如同最坚韧的隔膜，瞬间切入红蓝两股狂暴灵气之间，硬生生将其阻隔开来！
但这还不够！顾铭羽的双手印诀变幻更快，那股无属性的灵力在他的精妙操控下，如同无形的巨手，不仅将水火灵气分隔，更开始将它们向内压缩、包裹！
赤色的火蛇与蓝色的冰流被强行束缚、挤压，在无属性灵力的包裹下，如同陷入粘稠的琥珀之中，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顾铭羽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灵力输出，引导着无属性灵力缓缓渗透、调和着水火灵气那狂暴的本性。
炉内的光芒渐渐稳定下来，红蓝二色在无属性灵力的包裹下，不再剧烈冲突，而是如同被驯服的野兽，开始尝试着共存。
最终，在顾铭羽精准的控制下，一滴约莫黄豆大小、呈现出奇异“红蓝交融”色泽、内部仿佛有微小火苗与水纹流转的粘稠液体，在丹炉中心缓缓凝聚成形！
“凝！”
顾铭羽低喝一声，迅速取出一个小玉瓶，指尖一引，那滴散发着精纯而奇异波动的“双灵液”便飞入瓶中，瓶口瞬间被灵力封住。
整套动作如庖丁解牛，行云流水，从投药到成液，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顾铭羽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炼制更复杂、要求更高的“五灵液”他都能在练气期驾轻就熟，这简化版的“双灵液”对他而言，确实易如反掌。
他将玉瓶递给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顾铭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看清了？就按此法炼制。成液需如这滴一般，水火交融，灵气内蕴，方算成功。”
说完，他不再多言，走到平台边缘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上盘膝坐下，闭目入定。
体内筑基初期巅峰的灵力缓缓运转，开始进一步打磨、稳固因吸收杨元洲金丹而暴涨的修为。虽然距离筑基中期尚有距离，但他向来勤勉，不愿浪费任何修炼时间。
火山口平台，只剩下顾铭赐一人，面对着灼热的地火、古朴的丹炉、散发着强大灵气波动的材料，以及那滴作为“标准答案”的红蓝灵液。
顾铭赐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刺鼻的空气，小脸上满是凝重和跃跃欲试。
他学着顾铭羽的样子，将“小云纹”丹炉置于另一道稳定的地火之上，笨拙地掐起控火印诀，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炼丹尝试。
时间在火山口单调的轰鸣声和偶尔的炸炉闷响中流逝。
顾铭羽偶尔会睁开眼，瞥一眼那小小的、忙碌而专注的身影。他看到顾铭赐一次次失败：有时火候过猛，赤炎花瞬间化为焦炭；有时水气失控，玄水藻寒流爆发冻裂炉壁。
更多的时候，是水火灵气在炉内剧烈冲突，轰然炸开，将丹炉震得嗡嗡作响，甚至抛飞出去，顾铭赐也被震得灰头土脸，小脸被熏得黢黑。
每一次失败，顾铭赐都只是默默地擦掉脸上的灰，捡回丹炉，重新尝试。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慌乱，渐渐变得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倔强。顾铭羽看在眼里，心中微微点头，此子心性确实坚韧。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铭羽沉浸在修炼中，对时间的感知有些模糊。他心中预估，即便顾铭赐悟性惊人，又有自己示范，但这“双灵液”炼制涉及对水火灵气精妙的感知与操控，绝非易事。
加上顾铭赐修为尚浅，灵力有限，每次尝试后都需要时间恢复。自己留下的那五十份材料，足够他折腾大半个月，能侥幸炼成三五份，便已是极好的开端。
回想自己当年练气中期初次炼制更难的“五灵液”，足足耗费近月，炼废近百份材料才勉强成功，这“双灵液”就算简单些，十天半月也属正常。
转眼已是第七日。
顾铭羽体内灵力奔涌，正沉浸在对混沌气旋更精微的掌控感悟中。突然，一个带着疲惫、沙哑，却又强压着兴奋的怯生生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少……少爷，您醒醒……”
顾铭羽缓缓收功，灵力归于丹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顾铭赐那张被烟火熏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小脸，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忐忑和一丝……期待？
顾铭羽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七天？这才七天！依照顾铭赐那点微末灵力，就算日夜不休，也绝不可能将五十份材料全部炼制完毕！
如此急切地叫醒自己，只有两种可能——这孩子要么急于求成，没有严格按照自己示范的手法操作，导致材料迅速耗尽；要么就是接连失败，心灰意冷，想要放弃了。
无论是哪种，都让他心中不悦。那五十份材料虽是他淘汰的边角料，但在这荒郊野外，也是用一份少一份，短期内难以补充。
想到此处，顾铭羽的脸色沉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他甚至没问炼坏了多少份，心中早已认定必然是近乎全军覆没。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炼成了多少份？”
他做好了听到“一份”或者“没有”的准备，甚至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严厉地指出其错误，强调基础的重要性。
然而，顾铭赐似乎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小脑袋缩了缩，双手下意识地背到身后，紧紧攥着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声音如同蚊蚋，嘟嘟囔囔地回道：
“炼……炼成了……二十七份！”
“……”
火山口的灼热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顾铭羽那沉静如水的眼眸，第一次，因为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而掀起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