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的脚步，停住了。
他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可这些声音都无法钻进他的耳朵。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窈窕身影。
那张因愤怒而涨红，却依旧美得让人心颤的脸，那熟悉的身形……不是赵雅涵，又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腾龙阁，在这个连他都是因为被授予了特殊身份才能住进来的地方。
不过也是，在大学的时候就听闻自己的女朋友赵雅涵家族在华国也是有名的家族，在这里碰见他一点都不意外。
赵雅涵显然也看到了他。
她甩上门的动作一顿，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与慌乱。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静谧的夜色中对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林城想起了毕业那天，她在档案室里，身边站着那个英俊的男子，对他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想起了自己当时心中的酸涩与狼狈。
几个月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当这张脸再次出现，他才发现，有些记忆，只是被埋在了心底最深处，从未消失。
就在这时，那栋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拉开。
一个面容儒雅，但此刻却满脸怒容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一把抓住赵雅涵的手腕。
“胡闹！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放开我！”赵雅涵用力挣扎，声音里带着哭腔。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她的反抗，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林城，当他看到女儿的注意力全在这个陌生青年身上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当然认得林城。
大学时他就派人调查过这个女儿的男朋友，一个除了长得还行，家世背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穷小子。
“雅涵，这位是？”男人故意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赵雅涵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拼命地想把手抽回来，想挡在林城面前，可她父亲的手像铁钳一样。
“爸！你别说了！我们走！”
“走？为什么要走？”男人冷笑一声，他不但没走，反而拉着赵雅涵，朝林城走了几步。
他上下打量着林城，那是一种看一件物品的挑剔与不屑。
“我记得你，叫林城是吧？雅涵的前男友。”
“当初，我给过雅涵一个机会。我说，只要她能在《神庭》里做出点成绩，证明她选择的人，有那么一点点价值，我就不干涉你们。”
男人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林城的心里。
原来，是这样。
“可惜啊，”男人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讥讽，“我给了她资源，给了她时间，结果呢？在游戏里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我们赵家，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我让她跟你分手。这也是为了你好，年轻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不要强求。”
“爸！求你别说了！”赵雅涵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绝望地看着林城，想从他脸上看到愤怒，看到质问，看到任何情绪。
可林城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那张脸平静得可怕。
男人见林城不说话，只当他是被自己的家世和这番话给镇住了，心中的优越感更甚。
“现在，雅涵要去高卢国了，家族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至于你，能住进这个小区，想必是走了什么运。但运气终究是运气，改变不了本质。”
“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男人说完，拉着赵雅涵就要转身。
在他看来，这场偶遇，不过是饭后散步时踩到了一只蚂蚁，他挥挥手，宣布了这只蚂蚁的命运，事情便该就此了结。
然而，他没能拉动。
不是赵雅涵在反抗。
而是一股无形的气场，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这片空间。
周围的路灯光线，似乎都变得晦暗不明。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男人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像是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胸口。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运筹帷幄的商业手腕，在这一刻，都变得像纸一样脆弱。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他惊骇地看向林城。
眼前的青年还是那个青年，可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泛起了一抹极淡、却又深邃如渊的血色。
那不是愤怒，不是怨恨。
那是一种，神只俯瞰蝼蚁的漠然。
林城回来了。
从回忆里，从那份被揭开的旧伤疤里。
他听完了。
也想通了。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被安排的误会。
可笑他当初还真以为……
他心中的那点酸涩，那点不甘，在此刻，被一种更强大的情绪所取代。
不是对赵雅涵，而是对她这个自以为是的父亲。
体内的煞气，虽然没有像在指挥部时那样喷薄而出，却也逸散出了一丝。
仅仅一丝，就足以让一个养尊处优的普通人，魂飞魄散。
“你……”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林城，终于动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
“咚。”
这一步，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了中年男人的心脏上。
男人心脏狂跳，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赵雅涵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气息，但不知为何，这气息绕过了她，让她除了感到冰冷外，没有她父亲那般如坠地狱的感受。
她惊恐地看着林城，又看看自己几近虚脱的父亲。
“你刚才说，你们赵家？”
林城开口了，声音很轻，很平淡，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华国，也算有头有脸？”
他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一个什么有趣的问题。
“那么，你觉得，国家英雄勋章，够不够分量？”
“或者说……”
林城又向前迈了一步，停在了男人面前，俯视着这个已经面无人色的中年人。
“你觉得，现在的我，需要你们赵家，来评判价值吗？”
话音落下。
那股恐怖的气息，陡然加重。
中年男人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爸！”赵雅涵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扶。
林城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了赵雅涵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