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
冰冷，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已停止流动。
林翊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一叶孤舟，漂浮在这片没有边际的黑暗海洋之中，无所依凭，也找不到任何方向。
痛苦，已经感觉不到了。
愤怒，也渐渐平息。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丝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遗憾。
终究……还是没能改变什么吗？
宗门覆灭，师父生死未卜，师姐……虽然被自己送入了传送阵，但那混乱的空间乱流，她能否安然无恙？
还有自己……引爆了识海中那团神秘的混乱本源，与那玄冥老祖同归于尽了吗？
还是说……连一丝痕迹，都没能在这世间留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不知为何，教书先生曾经念叨过的这句话，如同暮鼓晨钟般，再次在他这片死寂的意识海洋中，缓缓回荡。
是啊，在这残酷的天地法则面前，个体的力量，终究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或许，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
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渐渐笼罩了他的心神。
他不再挣扎，不再思考，任由自己的意识，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缓缓沉沦，消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万载。
就在林翊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与这片永恒的黑暗融为一体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温暖的……光芒，毫无预兆地，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悄然亮起。
那光芒，很熟悉。
像是……夏夜的萤火，又像是……冬日里的炉火。
更像是……记忆深处，那间简陋的书屋里，教书先生桌案上，那盏常年不熄的……青灯。
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抚平一切创伤，驱散一切阴霾的……奇异力量。
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林翊那即将消散的意识，缓缓地……靠近。
随着意识的靠近，那温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墨香和……书卷特有的纸张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死亡之后，还有这样的世界？
林翊的意识，带着无尽的疑惑和……一丝丝莫名的期待，努力地朝着那点光芒汇聚。
终于。
当他的意识彻底融入那片光芒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舒适，瞬间包裹了他的整个灵魂。
仿佛漂泊了无数岁月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紧接着，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是……剧痛。
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经脉，每一寸骨骼，都在被无情地撕裂、重组。
“呃啊——！”
林翊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无尽的黑暗。
而是一片……略显昏暗，却又异常熟悉的……
木质屋顶？
还有……摇曳的烛光？
以及……耳边传来的，那沙沙的……翻书声？
林翊有些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简陋而雅致的书房。
四周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泛黄的古籍。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和淡淡的檀香。
一张古朴的书案之后，一位身穿青色儒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手捧一卷竹简，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神情，专注而平和，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看到这个身影，听到那熟悉的翻书声，闻到那熟悉的墨香……
林翊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情绪，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齐……齐先生？！”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艰难地开口。
那正在看书的老者，闻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林翊再熟悉不过的、温和而睿智的脸庞。
正是那位在青溪镇隐居多年，用草药换了他无数杂书，偶尔还会引经据典教导他一些做人道理的……教书先生。
齐先生！
真的是他！
“你醒了？”齐先生放下手中的竹简，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不堪的林翊，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丝淡淡的……温和与……了然？
仿佛，林翊会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我还活着？”林翊有些茫然地问道，声音依旧虚弱。
他记得自己最后引爆了识海中的混乱本源，那种毁灭性的力量，足以将自己和那玄冥老祖一同化为飞灰才对。
“嗯，暂时还活着。”齐先生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过，伤得很重。若非老夫恰巧路过，顺手将你捞了回来，又用了一点不成气候的小手段为你续命，恐怕……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恰巧路过？顺手捞了回来？不成气候的小手段？
林翊听着齐先生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经脉寸断，五脏移位，识海更是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那座刚刚凝聚不久的灵台，也布满了裂痕，几近崩溃。
这种伤势，就算是活神仙来了，恐怕也束手无策。
而齐先生，竟然说……只是用了一点“小手段”？
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教书先生的老者，他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难道……之前在外门小比决赛前夜，那道隔空传音指点自己的神秘声音，也……是他？
还有……自己胸口那枚神秘玉佩，那九幽龙皇口中所谓的“圣人威压”……莫非……也与他有关？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林翊的心头，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感觉如何？身体可还能动弹？”齐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没有点破，只是温和地问道。
林翊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但至少……还有知觉。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别乱动。”齐先生摆了摆手，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传来，将他按回了床上，“你伤势太重，神魂也受到了极大的震荡，需要静养。老夫虽然暂时稳住了你的伤情，但想要彻底恢复，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里……是哪里？”林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以及窗外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疑惑地问道。
这显然不是青冥宗，也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地方。
“这里？”齐先生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这里是……青州，稷下学宫。”
“一方……读书人的清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