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南柯缓缓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梦里景川温暖的手掌、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仿佛还在眼前，可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凉的被褥，身边橘子均匀的呼吸声提醒着她 —— 那只是个梦。
她愣了几秒，胸口泛起一阵空落落的失落，像被人抽走了心里的暖意。但很快，她又挺直了脊背 —— 梦里的幸福不是泡影，只要她再坚持一阵，等景川回来，等新房装好，一切都会变成真的。她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柔软的头发，掌心的温度让她重新握紧了力量：“再等等，宝贝们，妈妈一定让你们过上安稳日子。”
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的瞬间，清晨的凉风涌进来，带着露水的湿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楼下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响，她探头往下看，母亲正蹲在沙池边，手里的铁铲一下下把沙子往外铲，金黄的沙子堆在青石板上，像摊散落的碎阳光。
“睡到中午吗？怎么那么懒！” 母亲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对上南柯，声音裹着怒气，“这房子都给你家两个造得乱死了，我这点沙子都给糟蹋完了！”
南柯没应声，默默缩回脑袋。沙池是前阵子她特意给孩子们砌的，怕他们在外面玩不安全，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母亲指责的由头。她自嘲地笑了笑 —— 在这个家里，她和孩子们早已是外人，连孩子们的玩具，都成了 “糟蹋东西” 的罪证。
快速帮孩子们洗漱完，南柯刚拿起睡衣准备换，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兴奋的喊声。她跑过去一看，橘子和橙子正举着小铲子，在母亲铲出来的沙堆上挖着玩，金黄的沙子粘在他们的睡衣上、小脸上，院子里到处都是散落的沙粒。
“你们干什么！” 母亲猛地扔掉铁铲，声音尖锐得像破了的哨子，“我刚收拾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折腾，把我家当垃圾堆吗！” 她的唾沫星子随着骂声飞溅，眼睛瞪得通红，指着孩子们的手都在发抖。
南柯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孩子们只是想玩沙子，却要被这样苛责。她一直劝自己忍一忍，等看完房就搬走，可母亲一次次的刁难，一次次把矛头对准孩子，终于点燃了她积压已久的怒火。
“谁让你们乱动的！” 南柯冲过去，一把夺过孩子们手里的铲子，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橘子和橙子被她突然的怒气吓到，手里的玩具 “啪嗒” 掉在地上，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圈一下子红了。
“这是你们的东西吗？看不到外婆生气吗！” 南柯的声音带着颤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 她不是在骂孩子，是在跟自己的无能较劲，是在跟这令人窒息的日子对抗。
橙子 “哇” 地一声哭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堆里，眼泪混着沙子往下淌。橘子也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没哭，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怯生生地看着她。南柯看着孩子们委屈的模样，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可怒火和委屈交织着，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她一手抓着一个孩子的胳膊，把他们往阳光房里拖。孩子们的哭声越来越大，小脚丫在地上蹭出淡淡的痕。
“你发什么疯！” 母亲追上来，伸手就要拽孩子，“你弄给谁看呢？你这两个孩子天天糟蹋我东西，我还不能说了？你还要倒反天罡吗！” 她的骂声像冰雹一样砸下来，“一家子吃我的喝我的，我还伺候出来罪了？早知道你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管你！”
“妈！” 南柯猛地转过身，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指尖冰凉，胸口的疼痛又开始蔓延 —— 躯体化焦虑的症状又犯了。她盯着母亲，声音带着哭腔，“你想干嘛？你是想撵我走，说不出口吗？你一个劲找我事是为什么啊？你觉得我过的不够辛苦吗？他们不就是玩个傻子吗？你至于找事骂他们那么难听吗？”
她的质问像一根针，刺破了母亲的伪装。童母愣了一下，随即突然往后一退，“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开始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们！” 母亲的哭声混着磕头声，在院子里回荡，“我给你们磕头，你弄死我这把老骨头吧！省得我碍你们的眼！”
南柯彻底僵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用这种方式逼她。两个孩子吓得哭得更凶了，橙子伸手想拉外婆，却被南柯死死抱住。
“妈！” 南柯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嘶力竭地喊，“我给你磕头！我求你放过我吧！是我错了，我不该被婆家欺负了还来娘家住，我马上走，马上走！”
额头磕得生疼，可心里的疼比这更甚。她磕了一个又一个，直到额头传来麻木的痛感，才被母亲一把拽起来。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母亲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胳膊，“让邻居看见，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南柯猛地推开母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跑，冲进卧室就开始胡乱收拾行李 —— 衣服、孩子们的玩具、绘本，还有医生开的药，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躯体化的颤抖让她连拉链都拉不上，眼泪滴在衣服上，晕开深色的痕。
收拾了几分钟，楼下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钻进耳朵。南柯猛地清醒过来 —— 她把孩子忘了！
她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刚打开阳光房的门，就看见两个孩子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眼泪，小嘴唇一抽一抽的，看见她就扑过来：“妈妈！妈妈！”
南柯蹲下身，紧紧抱住两个孩子，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地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宝贝们，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凶你们。”
安抚好孩子们，南柯让他们坐在阳光房的小凳子上，自己则穿着睡衣就往外跑。她把车开到院门口，打开后备箱，开始一趟趟往车上搬行李。行李箱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宣告这场压抑日子的结束。
“你故意的吧！” 母亲突然冲过来，伸手拦住她，“你就是想丢我的老脸，让左邻右舍看我笑话，说我撵你们是不是！” 她的声音里带着慌乱，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南柯的眼睛。
南柯停下脚步，看着母亲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她笑了，笑声里满是疲惫和嘲讽：“你放心，我就算出去流浪，也不会再看你脸色了。” 她推开母亲的手，力气大得让母亲踉跄了一下。
最后一趟把孩子们抱上车时，南柯回头看了一眼这栋住了许久的老宅院。青石板上的沙堆还在，葡萄架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可这里再也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了。
车子发动的瞬间，母亲还站在院门口，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南柯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后视镜，只是紧紧握着方向盘，朝着看房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橘子和橙子渐渐停止了哭泣，靠在安全座椅上，小声地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
南柯透过后视镜，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眼睛，声音终于软下来：“我们去看新家，以后，我们会有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孩子们的脸上，也落在南柯的手上。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她知道，只要离开这里，只要带着孩子们往前跑，梦里的幸福，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