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暴毙于秦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新郑。
最先得到确切消息的,自然是紫女。
她踉跄一步,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那双总是含着万种风情的紫眸此刻也不禁浮现一丝悲伤。
“九公子……”一声哽咽从她喉间溢出。
那个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却胸怀经纬之才的九公子,那个将流沙凝聚起来、试图为韩国抓住最后一缕微光的挚友,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没有痛哭失声,只不过从她的脸上,不难看出她此刻的悲伤。
……
丞相府。
张良正在书房中翻阅古籍,试图从先贤的智慧中为韩国寻找一线生机。
当老仆惊慌失措的跑来,语无伦次地禀报这个噩耗时,他手中的竹简“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清俊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亦师亦友、引领他看清这个世界复杂与精彩的兄长死了?死在秦国的监狱里?
他猛的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书架上,指节瞬间破裂,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秦人……嬴政!”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温润如玉的眼眸第一次迸发出如此炽烈而冰冷的仇恨。
韩非之死,绝非暴病那么简单!这背后,定然是秦国赤裸裸的阴谋与杀害!
……
王宫深处。
红莲公主正对着一池枯荷发呆,手中捏着一块糕点,喂食着水中的游鱼。
她还在期待着,期待着那个总是戏弄她、却又最疼爱她的九哥哥某一天会从秦国带回好东西给她。
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跑来,扑倒在地,哭喊着说出了那个消息。
红莲脸上的天真烂漫瞬间凝固了,糕点从指间滑落,掉入池中,引得鱼儿争抢。
她愣了很久,仿佛听不懂侍女的话。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剥落。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肩膀开始微微颤抖,越抖越厉害。
最终,她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小兽般呜咽,猛的将整张脸埋入了掌心。
世界,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骤然褪色,变得冰冷而残酷。
那个曾经为她挡住所有风雨的哥哥,不在了。
……
将军府。
姬无夜听到心腹夜幕成员的密报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死了?哈哈哈!韩非啊韩非,你也有今天!”
他狠狠灌下一大口酒,得意万分,“自以为是的家伙,跑去秦国逞能,结果把命都丢了吧!真是天助我也!”
韩非一死,流沙便失去了最重要的头脑,韩国朝堂上再无人能与他夜幕正面抗衡!在他看来,这简直是扫清障碍的天赐良机。
“传令下去,”姬无夜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加紧对流沙残余势力的清剿!还有,那个张良小子,也给本将军盯紧了!”
……
新郑城的街头,依旧熙熙攘攘,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恐慌情绪,已经开始在知情者中间悄然蔓延。
茶楼酒肆中,开始有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惊惧与惋惜。
“听说了吗?九公子他……在秦国出事了……”
“唉,天妒英才啊!为何好人总是不长命?”
“秦国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九公子这一去,怕是……”
各种流言蜚语疯狂滋生。
……
翡翠山庄,卫庄抱臂立于阴影之中,鲨齿剑倚在墙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眸中,翻滚着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周围的空气都因他散发出的寒气而几乎凝固。
张良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那是一种经历了极致悲痛后淬炼出的决绝。
紫女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九公子不会白死。他的理想,流沙的使命,将由我们继续下去。”
卫庄目光紧紧的盯着紫女,冰冷的声音响起,“明日我会离开新郑一趟,此间之事,暂且交由你们。”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多留,转身便离开了此地。
张良见状,沉默半晌之后,才说道,“那在下也先告辞了。”
待两人离去之后,紫女轻声一叹,目光看向了秦国方向,低声呢喃道。
“夫君,你答应过我,会护韩非的安全的。
你们在秦国到底发生了何事?……”
……
大秦,咸阳,王宫深处。
一间密室之中,嬴政与陈雍相对而坐。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只见那道身影脸色苍白,神情木讷。
见此情形,嬴政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说道。
“护法,你那阳脉八咒,真的没有问题?已经半月了,他这痴傻的情况还能恢复吗?”
陈雍闻言,亦是一愣,尴尬一笑。
“实不相瞒,对于阳脉八咒,我也是第一次用,可能是我当时下手太重,伤到了他的脑子……”
“哼,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从你的建议,让他假死以欺人,现在好了,他变成了一个傻子,而寡人也要遭受天下非议!”
“王上息怒,我倒是觉得,韩非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什么坏事。”
嬴政冷哼一声,他看中的无非是韩非才华,可如今变成了一个傻子,那他如何与之讨论法之一学?
“王上有吞并六国之志,若是韩非现在便恢复了之前的记忆,那就算是他知道你设计将其救下,他顶多也是感激,并不会事秦。
但若是将来,事已经成了定局,他再恢复记忆的话,或许他也不会那么难受,届时,我们再循循善诱,或许能改变他的想法。”
嬴政沉默片刻,最终无奈一叹,:“罢了,反正他是你弄成这样的,到时候,你将其治好便是……”
“王上放心,臣自有分寸,我已经使用阳脉八咒,封存了他之前的记忆,若是没有我解咒,他便想不起之前的事。
待过些时日他变得正常些之后,王上便可将他放出去。”
“放出去?虽然寡人可以将他安排在影密卫之中,但谁来护住他的安全?总不能让寡人来保护他吧。”
陈雍悠悠一叹,有些不舍的卸下自己的佩剑。
“他毕竟是我弄成这样的,这柄剑,暂时就先借给他吧,有这柄剑在,只要不是宗师高手,便无人能伤得了他。”
嬴政闻言,有些错愕,“可他不会武艺啊,仅凭这柄剑?”
“呵呵……大王有所不知,这柄剑并不是出自现在的这些名师之手,其来历不凡,其内有一个剑灵的存在。
每当持剑之人遇到生死危机,那剑灵便会离剑而出,保护剑主。”
嬴政嘴巴微张,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天下还有这般神异之事?”
“这时间奇妙,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但剑灵之事,乃是真的,韩非之前便有一柄逆鳞之剑,其内便有一个剑灵。
只不过,他这次并未带来秦国,要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的便对其种下咒印。”
“那照你这么说,凡是有剑灵的剑器,持剑之人一旦得到,岂不是无敌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却是有些偏差,毕竟我也从未与逆鳞之剑的剑灵交过手,至于我这柄剑的剑灵,实力也只是在一品左右。”
听闻此言,嬴政有些失望,“寡人还以为,有了剑灵,便可无敌天下了呢……”
“呵呵,剑乃外物,要想无敌,还得靠自身啊。”
“你说得不错,就比如那苍龙七宿,寡人就从来不相信,凭借一个秘密,便能掌控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