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三十七分的档案室像座凝固的钟。
赵启年的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出细碎的响,每一步都压着心跳的节奏——他数过,从b区门禁到7号柜,共二十七步。
电子巡检仪在掌心沁出薄汗,屏幕蓝光映得他额角的血管一跳一跳。
监控黑屏的倒计时在他脑海里疯转。
沈清欢说过,线路除尘维护的窗口期只有三分钟,多一秒都可能被总控室的值班员察觉。
他摸到7号柜的金属拉手时,指节已经麻了,钥匙插进去转第三圈时“咔嗒”一声,锁舌弹出的脆响让他猛地缩了下脖子。
文件盒比想象中轻。
赵启年掀开“防汛物资清单”封皮的瞬间,夹层里的微型Sd卡闪了下冷光,像颗淬过毒的子弹。
他的指尖刚触到卡身,走廊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是夜班保安老周的胶鞋。
血液“嗡”地冲上头顶,他几乎要把文件盒砸回原处,却在最后一刻想起林昭说的“老周每晚一点四十准去开水房泡面”。
秒针划过1:40时,头顶的摄像头红灯准时熄灭。
赵启年的喉结动了动,把Sd卡塞进衬衫第二颗纽扣后的暗袋,那里贴着他妻子的孕检单——这是他今天早晨特意放的,“用最亲的人镇着,邪祟不敢近身”。
锁好柜子转身时,后颈的冷汗顺着领口滑进脊梁,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启年,你是吃公家饭的,腰板得直。”
七点整的阳光撞进天楚律所落地窗时,苏绾正用镊子夹着Sd卡。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真丝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那串檀木珠——每次处理关键证据时她都戴这个,说是“沾点老辈人的正气”。
数据室的隔离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涂着酒红甲油的指甲在桌面敲出摩斯密码似的节奏。
“叮——”解密完成的提示音让她睫毛颤了颤。
三段邮件摘要跳出来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尤其是那句“新能源项目评审会,确保陆明鸢弃权”。
指尖悬在打印键上方三秒,她突然扯过便签纸快速记录,只保留“开发区土地违规审批”相关条目,最后在页脚画了个极小的问号——“来源待核实”。
“苏律,律协专线。”助理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
苏绾把打印纸折成三折,塞进贴着“内部密件”的信封,抬头时眼尾挑出抹笑:“帮我跑趟市委,给周常委和李秘书长各送份材料,就说‘行业动态参考’。”她转着笔看助理跑远,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昭发来的消息:“做得漂亮。”
中午十一点五十六分的市委小礼堂飘着碧螺春的香气。
林昭坐在列席席最末,看着陈砚舟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
说话的是周常委,正夹着块桂花糕“不经意”道:“听说办公厅档案室最近有人翻老账?2016年的会议纪要都调出来了?”
陈砚舟的喉结动了动,青瓷杯底在木桌上磕出轻响。
林昭盯着他耳尖瞬间涨红的模样,想起阮棠今早的分析:“目标性格弱点:过度掌控欲,被触及核心利益时会暴露应急反应。”果然,陈砚舟的手机在桌下震了三次,他借口去洗手间时,林昭看见他对着手机快速说:“查档案室近半月的出入记录,特别是防汛物资相关的。”
下午三点十四分的政务服务中心人来人往。
林昭坐在靠窗的长椅上,报纸折到社会版,头版标题《八年前的防汛账,为何今朝有人怕查?
》被他用指尖压出浅痕。
手机在掌心震动,阮棠的提示音像片羽毛:“陈砚舟约谈了2016年的档案管理员张师傅和王姐,地点在老城区茶室。”
他合上报纸起身,阳光穿过玻璃在肩头切出金边。
拨通苏绾电话时,他望着窗外的梧桐叶,声音轻得像在说秘密:“把报告前半部分发给顾轻语,标题就用你刚看到的那个。”停顿两秒,又补了句:“留半页空白,让他们猜。”
傍晚六点五十分的市委地下车库泛着冷光。
老档案员张师傅攥着便条的手在发抖,便条上是他今早被约谈时记下的:“去年秋天,有人让我把7号柜的标签重贴成‘防汛物资’。”他左右张望三次,确认只有保洁阿姨的推车轮声后,把便条塞进写着“林昭收”的信封,投进纪检信箱时,听见“咚”的一声,像块石头沉进深潭。
百米外的监控盲区,骑电动车的临时工拉下头盔面罩,车筐里放着沈清欢给的热豆浆——这是她特意交代的,“天凉,别让人家等久了”。
林昭站在21楼的观景台,望着夕阳把城市染成蜜色,手机屏幕亮着阮棠的新提示:“陈砚舟办公室灯亮到十点,中途摔了个茶杯。”
他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含进嘴里,凉意在舌尖炸开。
夜风掀起西装下摆,他望着远处的云州河,轻声道:“互相猜忌的戏码看够了,该让他们见见全本了。”
夜色漫过城市时,市政府家属院3栋2单元的窗户陆续亮起灯。
502室的阳台晾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窗台上摆着盆快枯了的绿萝。
凌晨两点十七分,主卧的窗帘突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床头柜上半开的抽屉——里面躺着枚银色U盘,外壳刻着“F3”两个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