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东站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昭踩着六点四十分的准点迈进贵宾通道接驳车。
深灰风衣下摆扫过车门框，他低头时，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郑知远的加密消息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清源工程’全称为‘体制稳定性源头控制工程’，立项于1997年，名义为干部轮训，实则建立跨省利益备案系统。你父亲因拒绝签署‘共生协议’，被列为‘不稳定因素’。”
车窗蒙着层薄霜，他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洇开。
系统红光在视网膜上跳动，阮棠的声音带着机械震颤：“检测到‘清源’关键词，启动政策推演。”林昭闭目，太阳穴突突跳着——父亲笔记本里那些被茶水晕开的批注，此刻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备案即绑定，绑定即终身。”
“叮。”手机再次震动，是郑知远的回复。
他睁眼时指节发紧——扫描件上，“中央某办后勤处”的红章像团烧红的铁，烙在秦守中VIp病房的缴费单上。
“特殊医疗待遇。”他对着玻璃呵气，用指尖在霜花上划出“秦守中”三个字，字迹很快融成水痕，“原来不是退休，是圈养。”
接驳车驶离站台时，林昭摸出父亲的老笔记本，扉页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钢笔字被翻得发毛。
他把缴费单夹进本子，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上午十点零九分，明远集团顶层会议室的百叶窗拉着，陆明鸢的高跟鞋声从落地窗前转过来。
她将牛皮纸档案袋往林昭面前一推，金属搭扣磕在红木桌上发出脆响：“陈砚舟的人昨儿堵我在地下车库，说这东西能保你三年升副厅。”
林昭没碰档案袋，目光却扫过她无名指上那枚明远家传的蓝钻戒指——戒圈松了半圈，是故意没戴紧的。
“为什么选你传？”他问，指节抵着下颌，像在闲闲品茶。
陆明鸢忽然笑了，倚着椅背翘起腿：“我爸是协进会第一批签字人，可我——”她晃了晃没戴婚戒的左手，“是唯一没在‘继承者承诺书’上按手印的陆家女儿。他们怕我闹，又觉得我蠢。”
档案袋封口处的火漆印是陈砚舟惯用的缠枝莲纹，林昭用钢笔尖挑开时，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绿色标注：“火漆含荧光粉，开封后24小时自动氧化，确认为原件。”名单展开的瞬间，他瞳孔微缩——13个名字，5个划了黑框，旁边备注着子女现任职务：“王建国之子任省交通厅基建处处长”“李素兰之女任云州银行风控部主任”。
“阅后即焚。”他念出末尾的小字，指尖在“秦守中”三个字上顿住。
系统“人性图谱”突然弹出对话框：“目标秦小满：被排斥的知情者，渴望认可，恐惧暴露。关联度78%。”
陆明鸢支着下巴看他：“要我让人盯着焚纸炉吗？”
“不用。”林昭合上档案袋，放进西装内袋时碰响了父亲的笔记本，“但麻烦陆二小姐，下午陪我去趟市妇幼。”
中午十二点三十四分，心理科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酸。
秦小满穿着白大褂从档案室出来，看见林昭时脚步顿了顿——她胸前的工牌是“临时档案录入员”，编号007，边缘磨得起毛。
“林处长。”她声音发颤，指尖捏着病历夹，“您说的……退出督导组的事，是真的？”
林昭靠在墙上，垂眼翻着手里的《心理卫生》杂志：“陈砚舟要的是投名状，我给不起。”他余光瞥见秦小满喉结动了动，“再说了，查下去太危险，搞不好……”
“名单不全！”秦小满突然压低声音，病历纸在她手里簌簌响，“真正签字的有十六人，还有三个是‘影子委员’，连陈砚舟都只听过声儿没见过人。”她左右看了看，快速撕下病历纸一角，笔锋急得发飘：“Y7、x9、F3。”
林昭接过纸条时，碰到她冰凉的指尖：“你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工牌在胸前晃，“他们连我转正申请都压了三年，早把我当空气了。”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的声响，她猛地后退两步，“我该回去了。”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林昭的裤脚，带起股廉价香水味。
林昭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袖扣里。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秦小满情绪波动值82%，可信度提升至91%。”
下午五点十八分，天楚律所加密会议室的投影屏亮着，苏绾的红指甲敲在“阳光资产”后台数据上：“陈砚舟名下两家离岸公司试图注册认证，被系统拦截了。”她抬头时，眼线尾梢挑得像把刀，“这老狐狸最近手生了？”
“他不会这么蠢。”林昭转动着钢笔，笔尖在白板上划出“陷阱”两个字，“名单是饵，引我找影子委员。只要我动，他们就会用‘纪律合规’卡死我——”他突然转向陆明鸢，“陆二小姐，敢不敢演场戏？”
陆明鸢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要我怎么做？”
“明远集团主动申请纪检介入，就说2015年土地竞标有未披露关联方。”林昭在白板上画了个圈，“附件里引用‘协进会十年录’的片段。”
苏绾突然笑出声：“这是把协进会的遮羞布当自查依据？”
“对。”林昭的钢笔尖戳在“协进会十年录”几个字上，“他们要我递投名状，我就给他们递把刀——捅进自己人肚子里的刀。”
半小时后，明远集团官微弹出声明。
林昭盯着手机，看着“主动申请纪检介入”几个字被转上热搜，嘴角扯出点冷意。
系统提示音密集响起：“检测到17家媒体转载，3家官媒跟进评论，陈砚舟关联账号活跃度提升400%。”
晚上九点零三分，省委安保监控室的警报灯红得刺眼。
值班员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发抖：“主任！明远集团服务器有异常数据流，跳转到国安内网测试端口了！”
陈砚舟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的威士忌晃出琥珀色的光。
他盯着手机里的“协进会影子委员推测名单（草案）”，喉结动了动：“他果然上钩了。”卫星电话在掌心震得发烫，他按下通话键时，镜片反着冷光，“启动Y7预案，让‘老同志’出面，谈谈‘组织纪律’。”
同一时刻，林昭坐在家里书房，系统界面浮在空气中。
阮棠的旗袍纹路闪着幽蓝的光，这是她第一次用带情绪的声音：“他们给你一颗空子弹……你却用它打穿了枪套。”
“Y7激活信号来源。”林昭指着系统提示里的坐标，“省委退休干部活动中心。”他摸出父亲的笔记本，翻到夹着缴费单的那页，“秦守中住的VIp病房，离活动中心步行十分钟。”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照在他袖扣里的小纸条上。
Y7、x9、F3六个字母泛着淡蓝的光，像三枚埋进土里的雷。
凌晨三点，林昭合眼时，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政治信用】+1，解锁‘跨代际关联’模型。”他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下一局的棋盘，该换他布子了。
而此刻的省委退休干部活动中心，某间茶室的百叶窗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