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在系统界面的搜索栏上悬停了三秒，窗外梧桐叶撞击玻璃的清脆声响中，他按下了确认键。
阮棠的机械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传入他的耳中：“政策推演模块启动，输入关键词‘廉政试点资金异常’，生成三套方案。”
显示屏上的蓝光映得他的眼底发亮。
第一套方案的红色风险提示让人眉头紧皱——直接上报纪委，系统评估证据完整度仅为43%，“可能打草惊蛇，导致关键证据湮灭”。
他的喉结动了动，想起顾轻语说的七笔转账，确实像一团乱麻，现在提交上去恐怕会被当作无头案件搁置。
第二套方案的进度条慢慢填满，“通过沈清欢渠道调取财政局未归档审批记录”，风险值降至27%，推演结果跳出一行小字：“目标人物近期频繁接触财政科副科长，未归档资料可能存在漏洞。”他的手指轻叩桌面，沈清欢作为区长秘书，日常整理文件本就是她的职责，顺便查账再自然不过——她昨天拍的王副区长文件照片还在他的手机里，这条线索必须紧紧抓住。
第三套方案是顾轻语提出的舆论战，系统用橙色标注出“不可控因素”：“记者曝光可能引发舆论倒逼，但资金链涉及国企，容易被反咬‘恶意炒作’。”林昭想起上次顾轻语在后巷被推搡的情景，雨幕中她紧握着伞骨、泛白的手指，终究不忍心再让她成为靶子。
“选第二套。”他对着空气说完，又补充道：“阮棠，同步给沈清欢发个提醒，今晚区长办公室有一份新到的财政简报。”手机在他的掌心震动，是沈清欢回复的“收到”，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个小太阳表情——她总是喜欢用这种软萌的符号，仿佛在说“放心，我稳得住”。
在云州丽雅酒店的包厢里，苏绾转动着红酒杯，水晶吊灯的光芒在她的耳坠上碎成星星点点。
对面苏父正和陆明鸢的父亲碰杯，话题转到“省政协新委员”时，她轻轻放下杯子，杯底与骨瓷盘相碰的清脆声响让两位长辈停了下来。
“爸，”她托着腮笑着，眼尾微微上扬，“上次说的建材贸易纠纷案，对方律师提到了一个省政协的项目合作协议，我想看看样本。”苏父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在女儿的脸上转了两圈——这丫头从小就会用“业务需要”当幌子，可今天的语气软得像棉花，不像往日谈案子时那么干脆利落。
“行，明早让秘书给你送过去。”他最终挥了挥手，继续和陆父聊新能源产业园的事情。
苏绾垂下眼眸，藏起笑意，手指在手机备忘录上快速敲击：“省政协xx委员项目协议，明早十点前送到。”发完消息后又补了一张包厢的照片，背景里陆父的西装袖口沾着点菜渍——这是给林昭的暗号，表明消息来源可靠。
青阳区财政局档案室的荧光灯嗡嗡作响，沈清欢的马尾辫扫过椅背。
她翻到第三本未归档的资金审批记录时，手指突然停住了。
“廉政教育专项”的收款人一栏里，“云州清风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几个字像一根针，让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快速翻到注册信息页，法人代表那一栏的“周立明”让她的后颈泛起寒意——这不就是王副区长去年调走的秘书吗？
去年冬天她去送文件，还撞见王副区长拍着周立明的肩膀说“小周去外面闯闯”，现在他倒成了文化公司的老板？
手机在桌下震动，是林昭发来的消息：“查到什么了？”她压抑着呼吸截图，注册时间“2023年8月15日”赫然在目——那天正好是林昭升任副处的日子。
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两秒，最终还是加了一句：“注册时间，是你调任的那天。”
顾轻语的新闻部此刻拉着遮光帘，键盘的敲击声像连珠炮一样。
她盯着Excel表格里的资金流向，第七个账户跳出来时，屏幕突然黑了一瞬——是林昭的视频通话。
“昭哥你看！”她把笔记本转向摄像头，“清风文化转出的五百万，到了明远控股旗下的‘远达贸易’！”视频里林昭的眉头皱成了一道线，背景是政商座谈会的水晶灯，“先别打草惊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明早八点，区图书馆三楼，我给你看系统生成的链路图。”
顾轻语咬着下唇点了点头，鼠标无意识地转动着，突然想起座谈会前陆明鸢扫过她的那一眼——带着一丝审视的凉意，像是在看一块绊脚石。
她对着黑屏的电脑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远达贸易 关联方”，搜索引擎弹出的第一条信息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法定代表人周立明。”
政商座谈会的会场里飘着碧螺春的香气，陆明鸢的宝蓝色裙摆扫过林昭的椅背时，他正低头整理会议记录。
“林处长的‘政商协同机制’，”她的手指轻敲桌面，“数据透明听起来很美好，可企业数据涉及商业机密，谁来保证不被滥用？”
会场里的议论声突然安静下来。
林昭抬起头，看见她耳坠上的碎钻在吊灯下闪烁，像一把把小刀子。
“数据透明不是目的，”他放下笔，声音不紧不慢，“是照妖镜。真正的问题，在于谁在操控数据。”
陆明鸢的瞳孔微微收缩，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攥着桌布。
“说话要有证据。”她的声音带着冷笑，但尾音有点颤抖。
林昭望着她身后墙上的云州地图，想起沈清欢刚发来的“清风文化注册时间”，突然笑了：“证据，正在路上。”
散场时暮色已经漫进窗户，林昭抱着笔记本往外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是沈清欢发来的消息：“清风文化，刚刚注销。”他在走廊转角处停了下来，玻璃幕墙外的霓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风卷着梧桐叶扑在玻璃上，像是有人在敲暗号。
“他们开始收尾了。”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沈清欢去年送的，印着“稳”字的木雕壳，现在已经被摸得发亮。
远处传来陆明鸢的高跟鞋声，他转身朝楼梯间走去，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是否启动‘人性图谱’模块？目标建议：清风文化法人代表周立明。”
林昭的脚步在楼梯上停住，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他微微眯起的眼睛。
夜色从楼梯的窗户透进来，把“周立明”三个字染成青灰色。
他伸手按亮系统界面，输入框里的光标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一颗待燃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