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节抵着办公桌边缘，骨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系统光幕上跳动的红色警告像烧红的铁，烫得他后颈发疼——周某某、王某某这些\"天幕工程\"的核心人物，竟在三小时内切断了所有常规联络，连系统追踪的社交痕迹都成了断尾的壁虎。
\"阮棠，危机预警的推演准确率能到多少？\"他声音发沉，指尖摩挲着父亲笔记本的封皮，老牛皮纸被磨出包浆的触感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这本子说的话：\"昭昭，有些事不能等天来收，得自己站到风里。\"
\"根据近三个月政策数据与目标人物行为模式交叉验证，逃亡概率92.7%。\"系统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了点机械的紧迫，\"预测路线有三条：通过云州港伪装货轮偷渡、经高铁转乘至边境口岸、利用外交豁免权申请临时离境。\"
林昭瞳孔微缩。
第三条路线像根冰锥扎进他心里——这些人连最后的底牌都备好了。
他抓起桌上四份线索，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苏绾从建材集团账册里翻出的海外账户流水复印件，沈清欢整理的开发区项目审批时间线漏洞，顾轻语录像里周某某捏着香槟杯说\"天幕还在\"的特写，陆明鸢拍到二伯听到\"新能源基金\"时抽搐的嘴角。
\"把三条路线对应的藏匿点整理成加密文件。\"他对着空气说，\"收件人分别是省纪委信访室、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国安局云州分局。
匿名信附言：'请速查，否则后果自负'。\"
窗外的暮色被路灯撕开一道口子，林昭看着打印机吐出三张匿名信，墨迹未干的\"后果自负\"四个字像三颗钉子，钉在纸页上。
他想起上周在社区调解纠纷时，那位被\"天幕工程\"强拆的老人攥着他衣角哭：\"小林，他们说上面有人，我们这些老骨头告不赢的。\"
\"这次，告得赢。\"他把信塞进牛皮信封，封蜡时故意沾了点墨水，让邮戳看起来更像普通市民举报。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苏绾的微信：\"法院受理了。\"
云州天楚律所的落地窗外，晚霞把玻璃染成血红色。
苏绾踩着细高跟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红丝绒西装被她扯得松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玫瑰纹身——那是她十八岁时为反抗父亲安排的联姻纹的。
\"王法官，我再说一次。\"她对着免提话筒的声音甜得发腻，指尖却掐进掌心，\"《反洗钱法》第十八条明确规定，对涉嫌洗钱的账户，司法机关可依申请采取临时冻结措施。
建材集团的海外账户流水里，有三笔共计两千万的转账备注是'天幕维护费'，这还不够关联？\"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苏绾知道对方在看她今早递的证据清单。
她突然弯腰抓起桌上的法槌，檀木槌身被她握得发烫——这是她赢下第一个重大商事案时，法官送的纪念品。
\"好，我等您的冻结令。\"她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己泛红的眼尾笑了。
父亲总说她太疯，可若不疯，怎么撕开这些老狐狸织了十年的网？
同一时刻，青阳区政府三楼会议室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沈清欢把\"专项审查建议\"的文件翻到第三页，指尖在\"近五年开发区重大项目\"那行字上顿了顿。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这是她以区长秘书身份第一次在巡视组会议上主动发言。
\"各位领导。\"她站起来时，藏青西装裙的褶皱被理得整整齐齐，\"云州开发区作为省级重点，近五年引进项目127个，其中'天幕工程'从立项到落地仅用45天，审批流程存在多处交叉印证漏洞。\"她翻开附页，里面夹着她熬夜整理的对比表：\"比如环保评估，正常需要60个工作日，这里只用了15天，评估机构还是刚成立三个月的新公司。\"
巡视组组长推了推眼镜，指节敲了敲桌面：\"小沈，你这个建议......\"
\"这是基层干部的责任。\"沈清欢突然想起上周在食堂，清洁阿姨拉着她的手说：\"小沈秘书，我们家那口子在开发区打工，半年没发工资了，说是项目款被挪用了。\"她的声音突然稳了，\"如果能通过审计堵住漏洞，就能少几个等米下锅的家庭。\"
组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点了点头：\"先把'天幕工程'列为优先核查对象，明天开始调档案。\"
沈清欢坐下时，后颈全是汗。
她摸出随身带的风油精抹了点，清凉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是父亲教她的，紧张时用风油精提精神。
顾轻语的编辑室里，机械键盘敲得噼啪响。
她盯着电脑屏幕，《天幕之下》的剪辑进度条跳到98%，画面里周某某在云顶会208包厢说\"谁能动得了我们\"的镜头被她放大，背景音里香槟杯的脆响像根刺。
\"张主编，这个片子必须今天发。\"她对着电话几乎是吼，\"您看看弹幕！
昨天我在官微放了30秒预告，评论区全是'求完整版''要真相'。\"她点开后台，99+的未读消息里，有位网友留言：\"我爸是'天幕'工地的农民工，被打住院了，他们说'上面有人'。\"
\"好，我现在就上传。\"她挂了电话，手指悬在\"发布\"键上停了三秒——这三秒里，她想起三个月前暗访黑网吧被保安推下楼梯时，林昭扶着她去医院，路上说：\"你拍的照片不是为了让他们怕，是为了让更多人看见。\"
点击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空调的嗡鸣。
明远集团老宅的餐厅里，水晶吊灯把陆明鸢的晚礼服照得像片银河。
她夹起一块鳕鱼，故意让银叉碰响瓷盘：\"二伯，三叔，最近总听人说'天幕工程'。\"她歪头笑，眼尾上挑的弧度和母亲当年一模一样——母亲就是用这种笑，让父亲在董事会上改变了主意。
二伯的筷子\"当啷\"掉在骨碟里，酱汁溅在他熨得笔挺的衬衫上。
三叔慌忙掏出手帕去擦，动作却僵在半空——他的加密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隔着布料都能看见屏幕的蓝光。
\"小鸢，女孩子别管这些。\"二伯的声音发虚，额头沁出细汗。
陆明鸢放下筷子，指甲在桌布上划出一道细痕：\"怎么能不管？
明远是做新能源的，'天幕'占了开发区三分之二的地，要是项目黄了，我们的光伏基地怎么办？\"她突然倾身凑近二伯，香水味裹着压迫感：\"不如让我牵头重新评估？
我在哈佛学的就是项目风控。\"
三叔的手猛地攥紧了手帕，指节发白。
陆明鸢盯着他抽动的嘴角，藏在桌下的手机悄悄按下录音键——这是林昭教她的，有些话，说出口就成了证据。
当暮色完全吞没云州时，林昭的办公室又亮起灯。
四份进展通知在桌上摊开：省纪委回电\"已转交专项组\"，市公安局短信\"布控中\"，国安局邮件\"密切关注\"，苏绾的微信\"冻结令已下\"，沈清欢的消息\"审计明天启动\"，顾轻语的链接\"点击量127万\"，陆明鸢的语音\"录音已加密上传\"。
他靠在转椅上，望着窗外星罗棋布的灯火，突然笑了——这是他当上科长后第一次笑得这么松快。
父亲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老照片里穿制服的男人冲他笑，背面的字被台灯照得发亮：\"光会来的，只要你愿意站在光里。\"
\"阮棠，汇总进度。\"他说。
系统光幕刚展开，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
林昭猛地坐直，看见红色字体在光幕上跳动：\"检测到'天幕工程'主脑陈某某，正通过外交部渠道申请临时离境许可，理由：'受邀参加国际新能源论坛'。\"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目光扫过系统新解锁的\"跨部门协作\"权限——这是他升正科时系统奖励的，他一直没舍得用。
\"是否启用权限？\"阮棠问。
林昭抓起外套往身上一披，钥匙串在指尖转了个圈。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他对着空气说：\"启用。
联合海关、边检、外交部，拦截所有'天幕'相关人员离境。\"
夜风卷着凉意灌进领口，他站在楼梯间的窗户前，望着远处云州港的灯火。
那里有他让系统预测的第一条逃亡路线，此刻应该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这次，\"他对着风说，声音里带着冷硬的锐度，\"绝不让他们走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