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是青阳区后巷的“半亩书斋”，玻璃门上挂着褪色的铜铃，风一吹便叮铃作响。
林昭到的时候，苏绾的红色跑车正斜斜停在梧桐树下，车顶上落了几片黄叶。
他推开门，首先钻进鼻腔的是沈清欢惯用的茉莉香味，她正低头整理牛皮纸袋，发梢扫过锁骨处的珍珠项链——那是上个月她生日，林昭在旧市买的仿制品，她却宝贝似的每天戴着。
“昭哥。”陆明鸢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发尾挑染的酒红色在暖黄灯光下像团跳动的火。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指尖敲了敲桌面：“我让人黑进了物流园的访客登记系统，最近三个月有十七辆挂港牌的货车进出，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到四点。”
顾轻语从楼梯转角探出头，相机挂在脖子上晃荡：“我比对过张副主任和王经理的通话记录，他们每周三晚十点准时联系，通话时长从来没超过一分钟。”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张副主任公文包的照片放大版，“技术合作协议的封皮是烫金的，和三年前云州港务局那起贪腐案里的文件一模一样。”
林昭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檀木手串在指节间转了两圈。
系统的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像老式收音机的电流声：“检测到多线程事件重叠度87%，建议优先整合土地差价、异常通话、港牌货车三条线索。”他摸出沈清欢发来的审计报告，纸页边缘还带着她惯用的薄荷便签：“28%的差价刚好覆盖境外信托的管理费用。”
苏绾踩着细高跟上楼，黑色真丝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一点锁骨。
她把法律条款推到林昭面前，指甲上的酒红色甲油泛着光：“我查过物流园的产权归属，名义上是外商独资，实际控股人是个叫‘阮氏投资’的离岸公司——和周正平（白鹭）在开曼群岛的账户有六笔资金往来。”
“所以白鹭的动机是洗钱。”林昭把四份资料叠成一摞，指节叩了叩陆明鸢的电脑屏幕，“港牌货车运的不是货物，是虚假贸易的凭证。张副主任压低地价，王经理提供物流园做掩护，周正平负责把资金倒腾到境外。”
沈清欢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杯：“吴处长说，省厅已经注意到新区的异常了。但他们缺的是——”
“实证。”林昭接上她的话，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报告、录音带，“所以我们要去物流园。”
陆明鸢的眉峰挑起来：“你疯了？物流园有二十四小时监控，保安都是退伍兵。”
“系统能定位监控死角。”林昭摸出手机，调出系统生成的物流园三维地图，红色标记像蛛网般覆盖园区，“凌晨三点到三点半，b区仓库的红外感应会有三十秒延迟——他们以为这是漏洞，其实是我们的机会。”
顾轻语突然举起相机，“咔嚓”一声。
林昭抬头，镜头里是四人凑在桌前的影子，他的手搭在沈清欢手背，苏绾的发梢扫过陆明鸢的笔记本。
“记录历史时刻。”她吐了吐舌头，“等抓了白鹭，这张照片要登头版。”
深夜的雨来得急，打在物流园的铁皮屋顶上像炒豆子。
林昭穿着物流公司的工装，棒球帽压得低低的，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绿色的路线：左拐避开1号摄像头，右绕三米避开地面的压力感应板。
他摸了摸怀里的微型数据拷贝器，心跳声盖过了雨声——这是系统用上次解决开发区烂尾楼的任务点兑换的，能在十秒内复制服务器数据。
b区仓库的门锁是电子密码锁，系统提示的密码“”正在闪烁——那是周正平儿子的生日，顾轻语从他前妻的社交账号扒出来的。
门“咔嗒”一声开时，林昭闻到了浓重的电子元件散热味。
靠墙的铁架上，一台服务器正发出幽蓝的光，硬盘指示灯像星星在跳。
他蹲下身，拷贝器贴上服务器接口的瞬间，系统突然警报：“右侧十米，保安巡逻队！剩余时间：2分17秒。”林昭的后背沁出冷汗，手指却稳得像精密仪器，拷贝进度条跳到99%时，走廊传来皮靴踩水的声音。
他扯下拷贝器，猫腰钻进旁边的货架，看着两个保安的手电筒光扫过服务器，其中一个骂骂咧咧：“这破仓库温度调这么高，怪不得总出故障。”
等脚步声远去，林昭摸黑冲出门。
雨幕里，苏绾的红色跑车正停在园区后墙，副驾驶窗摇下，她叼着根女士烟，火光在雨里明灭：“法院的查封令半小时后到，公安的人在路口等着。”
“数据复制成功。”林昭把拷贝器塞进她手心，“沈清欢那边需要最快的解码员。”
“早联系好了。”苏绾发动引擎，雨刷器快速摆动，“我大学室友现在在国安局技术处，她凌晨四点能到书斋。”
天刚蒙蒙亮时，沈清欢的电话打进来。
她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解码了20%，有三笔资金从云州钢铁厂出去，绕了新加坡、开曼、泽西岛，最后回到……”她突然顿住，“昭哥，你过来看看。”
林昭推开书斋门时，顾轻语正趴在桌上补觉，相机还挂在脖子上；陆明鸢蜷在沙发里，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数据比对中”；沈清欢坐在主位，面前堆着二十几张A4纸，最上面一张的标题让他瞳孔微缩——《云州国企境外投资损失报告》。
“不是普通洗钱。”沈清欢把一张资金流向图推给他，红笔圈出的终点是“阮氏投资”，“他们用国企的钱炒高境外资产，再低价回购，把差价装进自己口袋。”她的指尖在“阮氏投资”四个字上停顿，“顾轻语拍的送货单，我让技术处的人做了笔迹鉴定……”
“周正平的真名是阮棠。”顾轻语突然从桌上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她晃了晃手机，照片里送货单的签名栏，“阮棠——白鹭只是他的代号。”
系统的提示音在这时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检测到‘境外洗钱网络’模块激活，当前进度：15%。请选择下一步行动方向：A. 联合公安端掉物流园窝点；b. 顺藤摸瓜追踪阮棠境外账户；c. 向省厅提交完整证据链。”
林昭摸出檀木手串，珠子上还留着沈清欢熬夜时握过的温度。
他看向桌上的拷贝器，里面沉睡着能掀翻整个洗钱网络的关键数据——而此刻，沈清欢正伸手去拿它，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带着点试探的温暖。
窗外的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过玻璃，落在拷贝器的金属外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