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林昭的闹钟准时响起。
他闭着眼摸过手机，屏幕上“跨部门协作权限已激活”的系统提示还在闪，像颗蓄势待发的星子。
掀开薄被时，后腰的旧伤微微抽痛——那是去年暴雨天蹲在拆迁现场协调时，被滚落的砖块砸的。
他对着镜子系蓝条纹领带，指节在领口顿了顿。
镜中人影还是那副清瘦模样，可眼底多了团火，像父亲书房里那盏老台灯，总在深夜把文件照得透亮。
“叮”的轻响从电脑传来。
林昭快步走过去，系统光幕已自动展开，新模块泛着暖金色的光，像块刚开封的玉。
模块里悬浮着云州市各局的图标，自然资源局的国土监测卫星图标在闪，区发改委的项目进度条正滚动，税务局的金税系统标志泛着冷白。
他指尖悬在三个图标上方，系统突然弹出提示：“建议联动部门：市自然资源局（用地审批数据）、区发改委（项目立项备案）、税务局（企业资金流向）。三者数据交叉验证可覆盖97%流程漏洞。”
“就这三个。”林昭点击确认，模块立刻展开协作界面。
他输入“开发区用地合规性审查专项会议”的主题，系统自动调取各部门联系人——自然资源局地籍科王科长的手机号在备忘录里标着“父亲老部下”，区发改委张主任的日程表显示上午十点后有空，税务局稽查局刘局长刚结束晨跑，定位在云州公园。
“会议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半。”他敲下发送键，系统提示音像串小铃铛：“通知已同步至三部门oA系统、负责人个人手机及内部工作群，无需上级审批。”
手机在此时震动。
苏绾的微信对话框跳出来，附带压缩包：“赵律刚从省厅回来，说这次审查碰着硬茬了。”
林昭点开压缩包，股权结构图在屏幕上展开。
最顶层是李副市长侄子李昊的名字，往下三层是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最底层那家“云腾置业”的注册地标着开曼群岛。
批注里赵律师的字迹潦草：“境外空壳公司常被用来转移利益，他们可能用‘代持协议’规避审查。”
“苏大律师。”林昭拨通电话，听着那头高跟鞋叩地的脆响，“麻烦问赵律，有没有办法查到云腾置业的实际控制人资金流水？”
“小科员现在学会指挥大律师了？”苏绾的笑声裹着咖啡香飘过来，“我让助理二十分钟后送材料到你办公室。对了——”她压低声音，“赵律说李副市长今早六点就去了市委，你猜他找谁？”
林昭盯着屏幕上的股权图，指腹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钢笔。
那支英雄牌钢笔帽上有道细痕，是父亲当年在抗洪指挥部被文件柜磕的。
“谢谢。”他轻声说，“中午请你喝云顶茶社的碧螺春。”
“这还差不多。”苏绾挂了电话，背景里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
九点二十五分，区政府第三会议室。
林昭提前十分钟到，把打印好的开发区用地热力图、三年审批数据对比表、股权结构图整整齐齐码成三摞。
门被推开时，穿藏蓝制服的王科长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看见他先笑：“小林啊，你爸种的绿萝现在长得比我人高了。”
“王叔的胃药记得按时吃。”林昭帮他搬椅子，瞥见他裤脚沾着泥——应该是刚从地籍现场回来。
紧接着进来的是区发改委张主任，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亮得很：“我昨晚看了你发的会议资料，开发区2018年批的那块工业用地，现在卫星图上显示是物流园？这明显不符合规划。”
税务局刘局长最后到，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我们查了云腾置业关联企业的纳税记录，去年有三笔大额咨询费打给境外公司，单笔超过五百万。”他把纸袋推给林昭，“银行流水我让人盖了章，你看看。”
九点半整，李副市长的秘书小周匆匆推门进来，额角挂着汗：“李市长说今天有紧急会议，让我来旁听。”他扫了眼桌上的资料，指尖在股权结构图上顿了顿，又迅速收回去。
林昭站起来，西装裤线挺得像把刀：“各位领导，今天我们要做的，是给开发区用地做次‘体检’。”他点开投影仪，热力图上的红色区域像团火，“这些地块审批时间集中在2019年下半年，拿地企业看似无关，实际通过六家空壳公司连成一条线——”他指向股权结构图，“最终受益人是云腾置业，而云腾置业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小周的喉结动了动，手机在裤袋里震个不停。
“我建议引入第三方审计机构，对2018年至今的开发区用地审批进行回溯审查。”林昭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成《第三方审计机构管理办法》条文，“审计机构由市纪委指定，每季度轮换，确保独立性。”
王科长最先点头：“地籍科可以提供原始勘测定界图，和现在的卫星影像做比对。”
张主任推了推眼镜：“发改委的项目备案资料全部电子化，审计机构可以直接调阅。”
刘局长敲了敲牛皮纸袋：“税务数据我们开放查询权限，只要审计机构出示公函。”
小周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嗯嗯两声，脸色发白：“李市长说...说这个审查提议要再研究研究。”
“研究可以。”林昭打开系统界面，投影上出现协作模块的操作记录，“但会议通知是系统自动发送的，所有参会人员的签到记录、发言内容都已同步到市纪委、国资委、审计局的共享平台。”他看向小周，“现在撤回提议，需要三部门负责人联名申请——王叔，张主任，刘局长，你们同意撤回吗？”
王科长把茶杯一放：“我不同意，这地我跑了十年，不能让歪风刮进来。”
张主任推了推眼镜：“我也不同意。”
刘局长笑：“我更不同意，查税查一半撤了，纳税人要笑话我们的。”
小周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没接，耳尖通红地坐下。
散会时，李主任抱着一摞文件从走廊过来，往林昭手里塞了张纸条。
展开看，上面是行小楷：“纪委老周说，今天的会开得漂亮。”
傍晚六点，林昭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把会议纪要和银行流水扫描成pdF，发给陈教授的邮箱。
陈教授是父亲的老同事，现在是市人大财经委顾问，邮件末尾他加了句：“学生恳请您帮忙把这些材料带给人大代表。”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李副市长（李宏远）今日行程：8:00 - 9:00 市委302办公室（对象：市委秘书长）；10:30 - 11:00 宏发集团总部；14:00 - 15:00 云州宾馆808房（对象：云腾置业代表）。”
林昭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窗外的晚霞把玻璃染成血色，他摸出衬衫口袋里的系统提示卡，“跨部门协作”几个字被体温焐得温热。
抽屉里赵局长的钥匙突然发出轻响——那是上周赵局长喝多了，把办公室钥匙落在他这儿，说“小林，有些门，该开就得开”。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赵局长的电话：“小林啊，你今天那会开得...有点猛。”电话里传来茶杯放下的脆响，“不过我刚接了个电话，常务副市长说‘这小子，有点他爸当年的劲儿’。”
林昭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开发区方向的工地还亮着灯。
“赵局，我就是想让这片地，长出能结果的树，而不是养蛀虫的藤。”
“行。”赵局长笑了，“对了，明天局里要调阅李副市长近三年的干部考核档案，你要有空...来帮我看看？”
挂了电话，林昭打开系统的“人性图谱”模块。
屏幕上浮现出李副市长的照片，下面跟着一串待扫描的标签：“市委秘书长”“宏发集团董事长”“云腾置业代表”。
他指尖悬在“开始扫描”按钮上方，系统提示音轻得像片羽毛：“建议扫描目标社交圈，可能发现隐藏关联人。”
夜色渐深，父亲的绿萝在风里晃了晃，叶尖映着电脑屏幕的光，像把磨得更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