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角屁颠屁颠跑到药架旁。
他那双小手迫不及待举起紫金红葫芦。
预想中沉甸甸的液体晃荡声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轻飘。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怎…怎么可能！”
“里面的仙酿呢！”
银角声音发颤，慌忙将葫芦翻转。
一个碗口大小、尚有丝丝缕缕混沌气息萦绕的窟窿，赫然出现在葫芦底部。
狰狞而刺目！
与先前孙大圣钻出的小洞截然不同。
那小洞尚能修补。
而眼前这个……已然是毁灭性的破坏！
紫金红葫芦，毁了！
银角脑中“嗡”一声炸开。
一股透骨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
怎么办！
这可如何是好！
打杀一个区区金仙，纵然被老爷知晓，顶多受些责罚。
可毁了老爷的先天法宝……
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仅仅是看炉的道童。
办砸了差事，毁了老爷心爱之物，下场只有一个——被放弃！
甚至可能神魂俱灭！
金角久不见银角动静，只听见那边传来粗重喘息，不由心生疑惑。
“银角，磨蹭什么！”
“那金仙小贼的骨肉化得如何了？莫不是想偷喝不成！”
银角一个激灵，如同惊弓之鸟。
他手忙脚乱将那破损的葫芦想塞回原位，又觉得不妥。
“大…大哥，莫急，这金仙骨头忒硬，还未曾完全化透，需再等些时辰。”
他眼珠急转，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对了，大哥！我忽然想起，老爷先前吩咐我将一批新炼的丹药送往凌霄宝殿，给玉帝陛下送去！”
“此事耽搁不得，我先去一趟，大哥你且在此等候，待我回来，咱们再一同享用那金仙血肉！”
话音未落，银角已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丹房，逃也似的朝着兜率宫外飞去。
金角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古怪。
“送丹药之事，何曾如此急迫？”
“这小子今日怎这般毛躁？”
他嘀咕着，缓步踱到药架旁。
银角先前碰过的紫金红葫芦还未放稳，微微晃动。
金角顺手拿起，习惯性地轻轻一晃。
“嗯？”
手中传来的异样轻盈感，以及那空洞的回响，让金角心中咯噔一下。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他猛地将葫芦翻转过来。
当那个窟窿映入眼帘时，金角如遭五雷轰顶。
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失魂落魄，宛若痴傻！
“怎…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金角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与恐惧。
“他……他明明只是一个金仙啊！”
“区区一个金仙，怎可能有如此神通，能将老爷的紫金红葫芦彻底毁掉！”
“完了……这下全完了！”
金角双手抱头，痛苦地低吼。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希冀。
“对！那个金仙！林小凡呢！”
“只要抓住他！对！只要将他擒住，献给老爷，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老爷慈悲，定会看在我往日勤勉的份上，饶恕我的失察之罪！”
金角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魔般从地上爬起。
他双目赤红，在丹房内四处乱翻。
“林小凡！我知道你还在这里！快给本大王滚出来！”
“你逃不掉的！快出来受死！”
他状若疯癫，将一排排药架推倒。
珍贵的仙草灵药散落一地也毫不在意。
丹炉边的蒲团被他踢飞，整个丹房被他弄得一片狼藉。
恰在此时，兜率宫外仙光一闪。
太上老君带着侍丹童子缓步而入。
刚一踏入丹房，便看见了金角疯疯癫癫的模样，以及这满地狼藉。
老君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金角一见太上老君，连滚带爬地扑到老君身前。
“咚咚咚”磕头如捣蒜。
“老爷！紫金红葫芦是那苍穹星君林小凡毁掉的！与弟子无关啊！真的与弟子无关啊老爷！”
太上老君神念如潮水般扫过整个丹房，每一寸角落都未曾放过。
并未发现林小凡的丝毫踪迹。
老君眉头微皱，冷哼一声。
“失职看管不利，致使丹房大乱，法宝受损，还敢巧言令色，推卸责任！”
“留你何用！”
话音落下，老君随意一挥手中拂尘。
一道看似轻柔的玄光落在金角身上。
金角只觉体内仙力如决堤江河般瞬间倾泻而出。
一身苦修多年的道行修为，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惨叫一声，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死灰。
一旁的侍丹童子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深深垂下了头颅。
老君袍袖轻拂，丹房内被金角弄乱的一切瞬间恢复原状。
而后，他伸手一招，那破损的紫金红葫芦便悠悠飞入他掌中。
老君垂眸细看，那边缘残留的混沌气息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哼，倒果真是那林小凡的手笔！这混沌灵火，倒有几分意思。”
他目光缓缓扫过丹房，最终定格在那尊古朴厚重的八卦炼丹炉上。
“在这兜率宫中，能避过老夫神念探查的，也唯有此炉了。”
老君手中拂尘轻轻一甩，直接探入八卦炉深处。
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被从中卷了出来。
正是林小凡。
拂尘再一抖，沾染其上的几缕顽固混沌灵火便被轻易熄灭。
林小凡刚被从炙热的八卦炉中“请”出来，还有些晕头转向。
便听见太上老君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苍穹星君，不请自来，驾临老夫这小小的兜率宫，所为何事啊？竟还雅兴大发，躲在这八卦炉中与老夫捉迷藏不成？”
林小凡定了定神，连忙躬身行礼。
“启禀老君，晚辈实乃迫不得已。方才老君座下两位仙童，不由分说便要将晚辈擒拿，更扬言要将晚辈炼化为血肉仙酿，好好品尝一番。晚辈修为浅薄，不敢力敌，只能暂避锋芒。”
太上老君捻了捻颌下银须，似笑非笑道：“哦？竟有此事？如此说来，倒是老夫管教不严，疏于约束了。”
“既如此，老夫便将那两个孽障打入畜生道，轮回百世，受尽苦楚，也算是替星君你出一口恶气，星君以为如何？”
林小凡这才注意到，先前还嚣张跋扈的金角，此刻已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气息奄奄，修为尽失，显然已被老君废了道行，正被一道仙光卷起，投入了幽深的轮回通道之中。
至于那提前跑路的银角，也未能幸免。
太上老君在林小凡面前轻轻一挥手，一面水镜凭空显现。
镜中清晰映照出，银角正慌不择路地逃窜在兜率宫外的云海之间。
下一刻，一只覆盖天宇的仙光巨手从天而降，轻描淡写地将其擒获，同样打入了轮回，其身上的法宝也被老君隔空收回。
太上老君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悲天悯人的和善笑容，看向林小凡：“如此处置，星君可还满意？”
林小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连忙低下头，干咽了一口唾沫，恭敬应道：“老君明察秋毫，赏罚分明，晚辈……晚辈心悦诚服！老君公正无私，小仙万分佩服！”
太上老君闻言，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几分，他微微颔首：“既如此，星君是不是也该将损毁老夫之物，设法复原了？”
老君拿起那破损的紫金红葫芦，轻轻抛给林小凡，语气悠然：“老夫这葫芦，平日里盛装丹药仙酿，颇为趁手。如今破损了，着实有些不便啊。”
老君将那破损的紫金红葫芦轻轻抛给林小凡。
“此乃混沌灵火所伤，非寻常手段可复。你既能引动此火，想必也有克制之法。若能将其复原，先前种种，老夫或可既往不咎。”
林小凡连忙接住葫芦，感受着那独特的侵蚀气息，心中叫苦。
他默默运转体内混沌本源，小心翼翼的开始修复。
原本被混沌灵火彻底湮灭化为虚无的部分，竟奇迹般地开始缓缓弥合。
片刻之后，紫金红葫芦完好如初，再无半分瑕疵。
林小凡双手捧着修复好的葫芦，毕恭毕敬呈递。
太上老君接过，随意打量一眼，点了点头，递给身旁新童子。
那童子连忙躬身接过，识趣地退到一旁。
丹房之内，一时只剩下太上老君与林小凡二人。
太上老君缓步走到八卦炼丹炉旁，盘膝坐下，炉火自生，又开始了他那亘古不变的炼丹日常，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启禀老君，小仙此番冒昧前来，还有一件事，想恳请老君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