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无所谓麻烦不麻烦，有些事不论过去多少年，总该有个交待才是。
当日，药谷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她记得清清楚楚。
小草捂着脖倒在地上，衣裳都被鲜浸透的样子她记得清清楚楚。
青木与小草告别时的哀恸，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一切都恍如昨日。
林溪挥了挥手，让程辛夷先离开，有些事，外人在场不方便。
她嘴角扬起，眼中没带半分笑意：“许久未见！摩觉，你今日见我怎地不跑了……”
林溪找了他那么久，一直被他有心躲着，心里怎会没气。
纪无双也从空间飞出，在四周拉起了阵纹，锁住了这片天地，叫其他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让摩觉无处可逃。
摩觉悠悠站起身来，抬眼望向林溪，面色一片坦然：“林施主与贫僧有缘，不相见，自是时机未到……”
“哦？”林溪挑了挑眉，笑道：“那今日，时机总算是到了吧？
我这个人性子急，当日究竟出了何事，你可别说你没看见、不知情？”
摩觉被呛这几句半点都不恼，依旧慢慢说道：“林施主莫要心急，此事说来话长……”
林溪心里有气，也不想再扮假笑了，上前一步恼怒道：“好一位摩觉大师，你躲了我十来年，还叫我莫要心急？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那日杀人的到底是谁？你可别告诉我是寂灭？”
摩觉惊讶的摇了摇头，手中的佛珠也停了下来：“林施主，你怎会认为是他，此事与他无关……”
“是吗？”林溪面色沉沉道：“这还真是巧了，他亲口告诉我，人就是他杀的……”
“当然不是！”摩觉飞快的否认，又道：“阿弥陀佛，林施主，那日正是贫僧动的手……”
“什么？”林溪十分意外，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摩觉避了她这么多年，林溪的心里也不是一点怀疑没有。
她怀疑过摩觉与此事有关，却从未怀疑过会是摩觉亲自动的手。
更没想到，摩觉会大剌剌的承认，她已经做好了摩觉要顾左右而言他的心理准备。
连纪无双都呆了呆，这个世界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大家争先恐后的要当杀人凶手？
难道又是一个想替别人顶罪的？不止纪无双，林溪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们不能杀么？”一脸慈悲相的摩觉反问道。
这叫什么话，简直匪夷所思，林溪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七千多人啊，还有小草，她是你的弟子，也是你杀的？”
摩觉双手合十，垂首道：“阿弥陀佛，天意如此，贫僧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他想起那个从小带大的孩子，叹息道：“的确是可惜了，她的医术学的极好。
要怪，就怪她是净世神莲的朋友，你应该明白，没有人可以阻挡净世神莲的到来……”
说话时，摩觉的神情一直很平淡，眼神极其平和。
就好像他利用小草的死刺激青木，让悟心与青木顺利合体，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而已。
在面对林溪的滔天怒火时，完全是一种不理解的状态。
林溪已然气的发抖，那么多的人命，居然是为了这么荒谬的理由被杀死。
“你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存在？”纪无双开口了。
他是灵识的状态，按理说，摩觉是见不到他的，但此刻既然已经对上，那就没什么好顾及的。
摩觉的目光落在他的方向，微笑道：“贫僧对你并不了解，但对悟心与青木知之甚深。
金叶菩提与净世神莲同为佛门至宝，心中自有感应。
自打悟心来到浮生界的第一日，我就知道净世神莲即将现世。
而我们要做的，仅仅是顺应天命就好……”
“你放屁！”
林溪怒斥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佛门中人，开口佛谒闭口慈悲，将残杀无辜说成顺应天命，你怎么不去死！
好好好，就算你顺应天命用小草来逼青木就范，其他人呢？他们活该无辜枉死！
顺应天命？哼！我看分明是你血障缠身魔气冲天人人得而诛之！”
林溪向来不喜以将人打成魔修的方式来进行批判，但这回的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摩觉并没有生气，反而用包容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他努力辩解道：“单独杀死小草一旦令青木起疑，就大事不妙了。
何况，他们并没有无辜枉死，他们的血流进了药谷的土地里，滋养了那片山谷，生长出了数不尽的药材……”
林溪愕然。
刹那间寒毛直竖。
这特么是人说的话？
这特么是正的发邪啊！
她仔细观察摩觉的表情，十分的自然诚恳，居然看不出一丝虚假。
被怒火冲昏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心中在咆哮，这特么是个神经病啊，这种逻辑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你疯了吧！他们是人！不是肥料，难不成土地不肥了，你就去杀一波人填进去？”林溪头皮发麻，简直要疯。
连纪无双都被震慑住了。
他这一生也杀了不少人，从未想过有人会以这种理由杀人。
如此荒谬的理由，就连魔族只怕都想不出来，更可怕的是摩觉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为何不可？”摩觉反问道：“佛曰，众生平等，人族又是如何对待草木一族？
不论凡人还是修士，难道不是在有需要时，就断绝它们的生机、摧毁它们的仙途。
哦，还有兽族？你们又是如何对它们的，剥皮、拆骨、挖出内丹，还要以契约奴役。
贫僧想不明白，为何你们人族就格外高贵，不是说众生平等么？”
林溪张了张嘴，特么的，掉进神经病的逻辑里骂不过怎么办？
主要是凡人为生存，修士为了修炼，这种事还真没少干。
“你这是强词夺理，草菅人命的草木、禽兽不知凡几，想来你也是其中之一！”纪无双冷冷道。
是了，草木无情！
林溪恨恨不已：“古人诚不欺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摩觉，你根本就没有慈悲之心，何必要装出慈悲的模样来，不觉得恶心么？”
摩觉怔了怔，叹了口气，颓然道：“你们根本不懂得何谓慈悲之心，他们活的艰难，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但你说的没错，贫僧的确没有慈悲之心，只是……已经习惯了……”
“放屁！蝼蚁尚且偷生，他们活的再艰难，你也没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不想活了，我看你活的也挺艰难的，你怎么不去死！”
林溪的怒火又上头了，这特么还是个反人类的神经病！
摩觉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几息，面上居然有些欣喜。
“阿弥陀佛，林施主是如何知晓，贫僧活不过几日了……”
特么的！
林溪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