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火堆余烬尚存,山洞外天色微亮。山雀低鸣,远林苍翠如墨,细风自东南吹来,带着湿土与苔香。
顾长安推开洞外一块遮风巨石,目光第一时间扫向远处崖线。确认没有异动后,才转身回望洞内。
少女依旧昏睡,但呼吸已平稳,面色不再惨白。她的剑被他卸下,置于洞角,衣襟破碎但整洁。顾长安从不怜香惜玉,也不轻信陌生人,但对方毕竟中了妖毒,若非当时救下,只怕如今早尸骨无存。
他将昨日挖采到的“七灵兰”根茎切割部分包好,又将泽骨鹫喉囊熬成毒液,涂在自己刀鞘之上。
这一切,动作娴熟冷静,仿佛多年孤行已成本能。
临出洞口前,他在石壁上刻下一行浅痕:
【东偏北,风石峡谷,三刻后返】
若她醒来,自会明白。
他走入林间,身影如风,无声前行。
**
风石峡谷,是安霞山脉中的一处绝险之地。四面断崖,峡中常年刮风,山风狭促如刃,传言可割皮剥骨。峡谷底部生长着一种名为“风息草”的异植,形如柳叶,每五年一生,一开一谢皆在正午。
顾长安此行,正是为它。
一柱香后。
他已立于峡谷崖顶。谷底风声如兽嚎,卷起一片雾尘,林叶翻飞,数只飞禽挣扎于风中,转瞬被吸入谷中粉碎。
顾长安眯起眼,扯下一截麻布蒙面,然后纵身而下!
他落点精准,避开风口中最猛烈之处,贴着崖壁一滑,刀背当撑,借落石阻力缓冲,最终落入谷底岩缝之中。
那一瞬,风声仿佛也为之一滞。
他缓缓起身,立于风中,身形如铁柱。
谷底风息草果然已开,银丝般的细叶轻颤如息,一株仅有尺高,生于石缝间,周遭隐有蛇影伏行。
顾长安皱眉。
“风毒蟒。”
他右手持刀,左手握粉,迅速撒出一把血粉。风中立时传来一阵嘶声,两条尺许粗的墨绿巨蟒从石后窜出,双目赤红,显然已是化灵之兽。
不等其靠近,顾长安已抢先踏前,刀光如风啸!
第一条蛇迎头被斩,蛇头断裂,鲜血染石。
第二条更为凶悍,猛扑而至,竟一口咬在顾长安肩头!
他冷哼一声,反手拔出小刀,插入蛇眼,再猛然转腕!
蛇体疯狂抽搐,顾长安强行扯开咬口,血肉翻绽,但他连哼都未哼一声,只拽起蛇躯将其摔在石上,再补上一刀。
杀!
片刻后,风息草被采摘完毕,顾长安的肩头鲜血直流,却依旧神情如常,目光冷峻。
然而——就在他正要离开之时,崖顶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这风息草,还是交出来吧。”
顾长安缓缓抬头。
十余道人影,从崖上纷纷跃下,落于岩间。他们身着灰衣,无门派标识,身法不凡,却并非幽影谷之人。
为首之人,约莫三十出头,脸色苍白,眼神锐利。他左袖空荡,右手却握着一柄弯刀,血光未散。
“听说风石谷内来了个少年猎户,连骨纹蜥都杀了。”
“你就是那人?”
顾长安望着他们,语气平静:“你们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
“只需交出风息草与你那女子。”
“女子?”
顾长安面无表情,语调如冰:“你们盯我很久了?”
“呵,这山中谁不盯你?”
“但别担心,我们可比幽影谷讲规矩。”
“我们只要东西。”
顾长安低头,摸了摸刀鞘。
“你知道么。”他说,“一路上,好像谁都想要我手里的东西。”
“可惜,我这个人,从不交东西。”
他猛然抬头!
脚步一踏,碎石乱飞!
刀光破风如雷,先攻为主!
敌方首领没想到他会先动,仓促迎战,弯刀挡格,发出刺耳金铁撞击。
顾长安一刀劈下,力道如雷,弯刀被震得脱手,敌首半跪地上,刚欲起身,却发现顾长安已站于他背后。
“你太慢了。”
低语一落,刀光一闪。
人头落地。
其余灰衣人皆骇然!
“杀了他!!”
战斗骤起。
风谷之中,风啸如刀,血溅如雨。
顾长安一刀断刃,再杀四人!
对方虽人数众多,但无一是他一合之敌。
其中一人临死前惊恐哀嚎:
“你……你根本不是寻常山民……你到底是谁?!”
顾长安俯身擦刀,淡淡一语:
“问我是谁的人,坟头草都长得不低了。”
……
风谷再归寂静,只余死尸遍野。
他提着风息草,背伤流血,步履却沉稳依旧。
他知道——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不会是最后一拨。
而那名少女……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贵重”。
.......
中午时分,日头正烈。
风石峡谷之外,阳光沿崖顶倾泻而下,像一道道直白的金焰,炽烈、锋利,映照得满地碎石泛出刺眼白光。
顾长安提着采好的风息草,行至谷外东坡,随手斩下数株卷骨藤叶,铺于一处浅洼之中,将风息草仔细包裹,压以重石,再掩上厚土。
他不打算立即带走,而是选择埋藏。
“眼下风势太烈,若再战斗,草性极易受损。”
“还是先压一阵,等傍晚再来取。”
他低声喃喃,自言自语早已成为习惯。在这山林中行走的人,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同伴,只有风、兽、毒虫、与突如其来的死亡。
他将一切处理完毕,背上断刀,顺势下山。
阳光将他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在乱石与林影之间摇晃。
他没有回山洞。
少女若醒,会根据他留下的刻痕自行处理,他此刻要做的,是尽快采齐第二种灵材——焚阳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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