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中，火光轻跳，映着四剑宗弟子各异的神色。
叶青鸾虽表情平静，但她的目光始终停在顾长安身上，从肩膀那尚未结痂的浅伤，到掌中微茧的厚度，甚至衣物之间若有若无的血痕与灰尘交错……
她能看出，这并非一场轻松的猎杀，而是一场凶险至极的生死搏杀。
“你刚才遇上的……是什么？”她突然开口，语气并不质问，而是极其认真地探询。
顾长安微抬眼，语气依旧懒散：“一头妖熊。骨头很硬，咬力不俗，就是皮太厚，刀进去时会打滑。”
“可那是黑纹妖熊。”一名弟子忍不住开口，“你一人，斩杀了它？”
顾长安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在烤的，是哪家村里的老黄狗？”
叶青鸾轻轻举手，制止了那名弟子还欲反驳的言语，眼神中却添了几分凝重。
“这附近是内山地界，按理说不会有这等妖兽出没。我们追踪目标，也没绕到这一带……”
“追踪？”顾长安忽地笑了一声，目光玩味地扫过几人，“你们不是路过？”
叶青鸾未答，反问：“你又是为何在这里？”
“采药。”顾长安吐出两个字。
叶青鸾定定看着他，没有立即回应。
洞中一时沉默，唯火堆中油脂爆响，弥散出浓烈香气。
半晌，顾长安才忽然抬头，盯着叶青鸾：
“你们，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山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叶青鸾眼眸轻颤。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只是淡淡道：“确实比以往安霞山的气息……要躁动。”
“很多妖兽，都离开了它们原本的领地。”
“而我们来的路上，也遇到过至少三种不该在一起出现的妖兽，似乎都被什么力量驱动。”
“你呢？”她反问。
顾长安靠在洞壁上，眼神淡漠：“我也遇到了。”
“被袭击过不止一次。还遇上几个不认识的人，穿得很奇怪。”
“杀了？”叶青鸾语气冷淡。
顾长安抬手，在喉前划了一道：“一个都没留。”
叶青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微妙的情绪。
她是四剑宗弟子，虽历练无数，但许多时候，更多的是群战，配合，调度，不像眼前这个人……真正从刀口下一步步杀出来的。
这个叫“顾长安”的人，危险。
不是外放的那种危险，而是……沉得住气，杀得下手，藏得极深的那种危险。
“你杀了他们之后，有搜过身？”她忽然问道。
顾长安点头：“没什么有用的。他们也不是普通人。”
“我猜，他们也不认得我。我也不想认得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将火堆边的一块石板搬开，从中抽出一张被血水浸染的短布，丢了过去。
“上面的字已经糊了，不过你们眼力好，或许能看出点东西。”
叶青鸾接过，仔细查看，片刻后缓缓摇头。
“是某种加密字符，似乎是以古南山游猎营的暗语格式改造过的……”
她手中动作不停，沉声道：“这布料的纹路，不像是我们中原的染织样式。”
“这不像是一个小势力干的。”
“也不像是单纯觊觎灵药资源。”她的眼神越发深沉。
顾长安静静看着她，将烤得微焦的一块熊肉扯下，送入口中。
“你们这些大宗门，查得真细。”
叶青鸾没有回嘴，只是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多谢你提供线索。”
“我们四剑宗，不会亏待恩人。”
顾长安咽下最后一口肉，舔了舔指尖的油，淡淡道：
“我不是你们的恩人。”
“你们有你们的目标，我只做我的事。”
“我与你们不敌也不友。”他站起，伸了个懒腰，语气淡然。
“咱们最好互不干扰。”
“你不怕，我们知道你杀了人？”四剑宗中那名脾气躁烈的弟子又忍不住低声威胁。
顾长安转头看着他，眼神静得出奇：
“你可以试试，现在就拔剑。”
那名弟子喉结动了动，却在叶青鸾一声低喝中收了声：“闭嘴！”
顾长安冷笑一声，转身朝洞外走去。
夜色中，星光寂寂。
他背影在林间拉得极长，却步步稳健，身上仿佛裹着无形的杀气，令周围风声都似静了几分。
叶青鸾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
“师姐……”那弟子低声问。
“他不简单。”叶青鸾缓缓道。
“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如果以后，再在山中遇见……不要轻敌。”
她目光微冷：“这一带……风，变了。”
“我们得快些查明真相。”
几人不再多言，火堆中熊肉尚余温，他们却没有再动，而是迅速拔营离开，向更深处的山林进发。
而另一边，顾长安独行于夜色之间，翻过一座石丘，目光所及之处，一道古旧的青石桥横跨山涧，桥下雾气翻滚。
他停下，望着远方。
“要来的，终究来了。”
他的手，缓缓握紧刀柄，脚步不再犹豫，走入那片黑暗山林中——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早已走惯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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