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愚跳上码头,抬脚走向鲁二。
湖阳县衙兵大队长扛着剑跟在他身后。
小丫和其他女人们拉弓瞄准,就等着鲁二下令射死他。
鲁二看着面前一直延伸到长岛两侧的大大小小几十上百艘船,知道活命军已经败了。他转身看向树梢之上的黄莹莹,想对她说,我错了。我不应该支持赵睿。
贺若愚说:“鲁二兄,别来无恙啊!”
“暂时还活着。幸好我还活着,还能亲眼看看一个跟山匪做交易,跟山匪同流合污的县长长什么样。”
“哈哈哈……”贺若愚说,“趁着你的大嘴还能开合,随便说。”
“我这大嘴一开一合,就能把你射成刺猬。”
“是吗?”贺若愚又向前一步说,“鲁二,你可以试试看,我背后站着一千五百名衙兵。我活着还能阻止他们乱来,我若死了你背后那上千妇女有什么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鲁二早猜想过活命军的结局,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会败得这么惨。
贺若愚再次说:“黄莹莹,汪林,你们出来吧。”
师爷就站在柳树下边,听见他的喊叫,整整自己的长袍,昂首挺胸走到月光下。
黄莹莹飘然飞下,说:“贺若愚,我早应该杀了你。”
“我贺若愚有时候想一想,是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不过你应该知道,不杀之恩与杀父之仇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黄莹莹知道不管怎样活命军都不能善终了。她大声喊:“活命军,准备战斗。”
“得令。”
眼看着大战即将开始。衙兵大队长喊:“押防守队。”
衙兵们得到命令,拉起躺在船舱里的几十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把剑架在他们脖子上,推搡到船头让黄莹莹他们观看。
还有衙兵点着火把,放在男人身前,让火把照亮他们的脸。
码头旁边的女人丢下弓箭,喊:“赵娃子,你怎么样?”
赵睿的同族村民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衙兵拽出破布。
赵娃子喊:“大队长,莹莹姐,他们早埋伏好了,我们刚到那里就被捉了。”
他们这样一喊两喊不打紧,树林深处的女人都跑出来查看自己的亲人有没有被捉。
小鱼干跑得最快,他在鲁二分配任务时还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从武器房回到树林,却找不到父亲了。他问半天,刚刚问出来鲁二把他父亲派出去做警卫了。来到码头看见父亲已经到了衙兵手里。他不明白,父亲的水性极好,怎么会被衙兵捉住呢。
当他跑到鲁二身边时,鲁二伸手抱住了他。他父亲也摇着头,不让他靠近。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知道活命军完了。还有个女人大声问:“莹莹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信子的邻居看着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儿子,乱了分寸。她大声喊:“我有银币,你把我儿子放了吧!”
“哈哈哈……”贺若愚大声说,“你们的人,你们的钱都成了我们临湖县、湖东县和湖阳县的财产。我给你们十分钟,你们自己决定是放下武器投降,还是跟这座长岛陪葬。”
贺若愚说完转身走了,等他来到大船和码头中间的小船上,转身再次命令:“计时开始,所有不投降的湖匪,格杀勿论。”
衙兵队长早掏出怀表,看着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
小鱼干说:“鲁二大爷,你松开我,我要去找父亲。”
鲁二心里万分痛苦,他想要松开小鱼干,也知道他这一去肯定会被贺若愚卖给食人族。他同样清楚自己只要一松手,就是把县长豁出性命建立的活命军拱手让人。他扭头看向黄莹莹,看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说:“莹莹,对不起,你走吧!他们拦不住你。”
黄莹莹的心早想起过往,她知道活命军到今天是彻底结束了,她希望赵悠然会履行誓言,希望灵儿平安。她说:“贺若愚,你知道我随时都能杀了你,我希望你善待活命军。”
“不。能善待他们的只有你,你自缚双手,咱们还好商量。否则,你身后的女人都得成为山林族的奴隶,所有的男人都会被卖给食人族。”
花映红一直藏在人群后边,到这时候她大声喊:“莹莹妹子,你快点走。无论如何,这个姓贺的也不可能饶了姐妹们。”
她距离衙兵的船队比较远,贺若愚没听见她的喊声。
衙兵大队长倒是听见了。他踮起脚朝着黄莹莹的背后搜寻,只看见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他又扭头看向贺若愚。
贺若愚大声问:“时间到了吧!”
衙兵队长低头看向手里的怀表。
有后备队员撑不住了,把手上的弓箭扔在船上。有人带头,不一会到处都是武器掉落的声音。
赵悠然他们正躲在水里,突然感觉湖水被照亮了。他们转身向后,长岛中间那一排房屋燃起大火,刺眼的光芒穿过树木,穿过芦苇丛,透过湖水来到他们的眼睛里。
灵儿忘了身边的衙兵,转身就要走回去。赵悠然急忙拦住她。
灵儿挂念自己的姑姑,挂念和父亲一起共事很多年的师爷,挂念父亲建立的活命军,用力往回走。
赵悠然害怕她搅动的水花被衙兵们发现,伸手把她拦在怀里。灵儿的芦苇掉了,他又赶紧把自己的芦苇塞给她。
另一边的花信子也拉住绳子,拉住灵儿。
灵儿消停了,赵悠然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憋死。他正考虑要不要割断绳子回芦苇丛。衙兵们摇着桨走了。
他赶紧站起来,赶紧大口的呼吸。等其他人也露出水面,一起看向长岛,他们发现刚刚还一片墨绿的树林已经变成了火海。
灵儿哭了。
桃花想想自己的大哥也哭了。她母亲生下她没几年就病死了,父亲一个人把他和哥哥拉扯大。五年前管粮税的文书领着一个老衙兵到他们家收粮,他们明明已经缴过三个人的粮食,文书却说她母亲病死后没去县衙销户,也得缴一份。他父亲说,我现在就去销户。文书说,晚了,现在销户,也得把以前欠得粮食补齐。他父亲看文书要逼死自己,三两下就打死文书,打伤衙兵,连夜领着她和哥哥来到雁鸣湖。四年前,衙兵进入雁鸣湖,父亲战死。哥哥从那时候进入后备队,两年前进入突袭队,哥哥要是回不来,自己还能怎么活。她越想越伤心,越想哭得越大声。
花鱼儿和三胖子都想上前劝劝她别哭了,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赵悠然也在发愁该怎么办,他知道以后得自己拿主意了,只是他此时还不清楚该怎么领导这几个跟自己同样倒霉的可怜人。
他们北边的居住区也燃起大火。此时他还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整个雁鸣湖所有居住区都在长岛着火后,被一一点着。
他只是看着北边的大火想到,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自己终于可以独当一面建功立业了。只是他想一想,活命军里都是好人,又忍不住地在心里骂,赵亮祖,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心里反复,两个女孩也把他哭得心烦意乱,他大声喊:“别哭了,活命军就剩下咱们这几个自由人,光哭有什么用。”
他批评结束,想起来奴隶市场那个脖子上有记的男人。想起来自己怎么能变成这样,难道这就是圣始帝和元帝变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