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洗练过，轻了许多，也锋利了许多。岳长老最后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响。
“《太初剑典》……老夫不知你是何机缘，但切记，此物关乎天地，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前，对任何人，都不可泄露分毫。今日之事，就当是一场梦。”
“你所见的‘线’，是剑道的‘一’，万法之始。能见，是你的缘法，能悟多少，看你的造化。去吧，用你的剑，走出你的路。”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十几双各异的眼睛。
有好奇，有困惑，有嫉妒，还有一道，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凌飞宇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那张俊朗的脸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扭曲。岳长老对他的斥责，比直接打他一巴掌还要难受。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衣衫破旧的山野小子。
“哟，天才回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正是凌飞宇身边的跟班。
苏媚抱胸站在一旁，好看的眉毛轻轻挑着，她盯着叶辰，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长老跟你说什么了？单独叫你过去，总不会是请你喝茶吧？”
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高傲，但深处却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好奇。
叶辰看了一眼凌飞宇，对方眼中的凶光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没有理会挑衅，只是对苏媚摇了摇头：“没什么，长老只是问了几个问题。”
“问题？哼！”凌飞宇冷笑出声，“我看是警告你别再装神弄鬼了吧！一个连剑招都看不懂的废物，也配谈‘悟性’？”
叶辰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凌飞宇身上，平静无波。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
因为在刚才那片云雾中，岳长老让他看了一剑。仅仅是一剑，就让他明白了，凌飞宇所谓的“飞虹贯日”，不过是孩童挥舞木棍时，带起的漂亮光影，仅此而已。
这种无视，比任何反击都更让凌飞宇感到愤怒。
就在这时，一个冷硬的声音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外门管事石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块高岩上，目光如刀，扫过所有通过第三关的弟子。
“恭喜你们，还剩下三百六十人。”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祝贺的意思，“不过，宗门不需要这么多外门弟子。接下来，是最后一轮筛选——擂台混战！”
他伸手一指。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谷的另一侧，不知何时升起了三十六座巨大的青石擂台，每一座都有十丈见方，古朴而森然。
“规则很简单。”石磊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
“三十六座擂台，每座擂台十人。抽签决定你们的战场。开始后，可以用任何手段，将你视线里的九个人，全部打下擂台。”
“最后，能站在擂台上的那两个人，便算通过！其余人，全部淘汰！”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十个人，只留两个？
这淘汰率，也太恐怖了！
“这……这也太狠了吧？”有人脸色发白。
“岂止是狠！这意味着，就算你实力再强，也可能被九个人联手先清出去！”
“合作？怎么合作？最后还不是要背叛盟友？”
恐慌和猜忌，像是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叶辰的心也猛地一沉。这个规则，对修为高的人固然有利，但更考验心机和应变。他只是炼气境初期，在这些人里，修为绝对是垫底的存在。
“肃静！”石磊一声爆喝，元力鼓荡，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现在，上来抽签！”
一个木箱被抬了上来，里面装着刻有数字的木牌。
弟子们一个个上前，神色凝重地抽出自己的号码。
叶辰伸手进去，摸出了一块温热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鲜红的“九”字。
他正四下张望，想看看九号擂台在哪，一个带着些许市侩热情的笑脸凑了过来。
“这位师弟，运气不错啊。”
叶辰转头，看到一个身穿青云剑宗外门服饰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精明。正是之前在试炼中负责引导的韩风。
“韩师兄。”叶辰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哎，别客气。”韩风自来熟地拍了拍叶辰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叶师弟，你这下可算出名了，连岳长老都对你另眼相看。不过啊，这名气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朝不远处的凌飞宇努了努嘴。
“看到了吗？凌家的公子，也在九号擂台。还有那个，赵虎，炼气境中期，外号‘疯虎’，下手最黑。每年都有弟子被他打断骨头，修养大半年。”韩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告诫。
叶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凌飞宇也拿着一块九号木牌，正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而在凌飞宇不远处，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青年，正狞笑着活动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
“还有你们俩。”韩风的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的苏媚和萧柔身上，“苏师妹，萧师妹，你们也是九号。啧啧，这可真是……龙潭虎穴啊。”
苏媚的脸色有些难看，而萧柔更是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往叶辰这边靠了靠。
“师兄我呢，痴长几岁，给你们提个醒。”韩风笑嘻嘻地说，“这种混战，单打独斗是蠢货。最聪明的办法，是先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结盟，把那些最弱的，或者最扎眼的先清出去。”
他的话音一转，带着明显的暗示：“当然，结盟也得有实力。要是实力不够，临时提升一下，也不是没办法。”
说着，他神秘地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瓷瓶和一个黄色的符纸。
“上品的回气散，能在十息内恢复三成元力。这张嘛，金光符，能挡住炼气中期全力一击。都是保命的好东西。”韩-风搓了搓手指，脸上笑容更甚，“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给你们个朋友价，怎么样？”
苏媚眼神一动，显然有些心动，但看了看价格，又犹豫了。
萧柔则是连连摆手，她哪里有钱买这些东西。
叶辰的目光从那些丹药符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自己腰间的凡铁剑柄上。
他对着韩风，平静地摇了摇头。
“多谢韩师兄好意。”他的手，轻轻握住了剑柄，“不过，我更相信我手里的剑。”
韩风一愣，随即洒脱地笑了笑，收起了东西：“行，有志气！那师兄就祝你们好运了。”
说完，他便转身，去寻找下一个“客户”了。
“不识好歹。”苏媚在一旁低声哼了一句，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叶辰握剑的手。
就在这时——
“当——！”
一声悠远而沉重的钟鸣，响彻整个山谷。
所有喧嚣，瞬间静止。
石磊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时辰到！登台！”
“战！”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
嗖！嗖！嗖！
刹那间，三百多道身影同时暴起，化作一道道流光，扑向那三十六座青石擂台。元力激荡，衣袂翻飞，空气中充满了肃杀与决绝的气息！
叶辰脚尖一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了九号擂台的边缘。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一时间，其余九道身影也纷纷上台，各自占据一角，警惕地打量着彼此。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心跳如鼓。
叶辰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与擂台另一端，那双充满了暴戾与杀意的眼睛，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凌飞宇看着他，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无声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你，死定了！
混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