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麓的医修谷，沈青鸾跟着药香找到隐在雾中的竹屋时，陆子渊正靠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那里的鳞片已完全覆盖，尾骨剑鞘的碎片嵌在鳞片之间，像生长在血肉中的装饰。
“两位的魂魄，怕是经历了十世轮回吧？”开门的白发医修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沈青鸾半透明的狐耳上，“老朽行医三百年，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魂魄气息——人界修士的躯体，竟同时承载着狐妖的尾骨、金鳞的星核、鲛人的泪鳞。”
陆子渊苦笑道：“前辈可知，有何办法能稳固现世躯体？”
医修叹了口气：“唯有暂时封闭前世记忆，让魂魄与躯体慢慢融合。但……”他看向沈青鸾袖口露出的鲛绡残片，“两位身上的信物，每一件都是魂魄碎片，强行封闭记忆，怕是比魂魄崩解更痛苦。”
沈青鸾突然想起在青丘得到的玉简，取出递给药修：“前辈可曾见过这种材质？”
医修接过玉简的瞬间，竹屋的药草突然无风自动。玉简表面浮现出第一世的画面：斩妖司修士陆子渊握着断剑，剑鞘中温养的尾骨发出微光，而狐妖沈青鸾蜷缩在角落，尾椎处的伤口正在愈合。
“这是……十世镜的碎片投影！”医修惊呼，“传说十世镜记载着同一缕混沌之气的十世轮回，每世都在为彼此分裂魂魄。你们……是镜中之人？”
陆子渊点头，鳞片下的皮肤传来灼烧感：“我们在青丘狐冢发现了第一世的合葬棺，剑鞘中的尾骨，正是她第一世的尾椎。”
医修的目光落在陆子渊后颈的火焰胎记上：“火焰与鳞片共存，说明第二世的金鳞甲胄与现世的混沌火灵正在共鸣。老朽倒是有个法子，可暂时缓解魂魄冲突，但需要两位进入记忆幻境，直面前世的遗憾。”
沈青鸾与陆子渊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医修取出两枚药丸，药香中混着孟婆汤的残韵：“此药能引魂入镜，看见前世的真实。但记住，幻境中的遗憾可能会影响现世魂魄，切不可沉迷。”
药丸入口的瞬间，沈青鸾感觉一阵眩晕。再睁眼时，已置身于第一世的斩妖司地牢。潮湿的石壁上，年轻的陆子渊正跪坐在草席上，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断剑。
“子渊？”她下意识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狐妖的尾音。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臂覆盖着淡青的狐毛，尾椎处缠着渗血的布条——正是第一世刚被斩尾的模样。
年轻的陆子渊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你醒了？别乱动，尾骨刚用剑鞘温养过，暂时不会消散。”
沈青鸾怔住，这与记忆中的场景不同。根据十世镜碎片，第一世他应该是冷酷的斩妖司修士，为何此刻眼中满是关切？
“你……为何要救我？”她忍不住问。
年轻的陆子渊苦笑：“斩妖司斩妖，却斩不断人心。我见过太多修士被妖力反噬，唯有你，即便断尾也未伤人性命。”他举起断剑，剑鞘内侧刻着的“青鸾”二字在火光中闪烁，“这剑鞘，是用我的肋骨磨成，能暂时护住你的尾骨魂魄。”
沈青鸾的胸口剧痛，这才意识到，十世镜碎片显示的“斩尾”场景，不过是天道法则投射的幻象。真实的第一世，陆子渊早已在斩妖司的规则下，偷偷为她留下了重生的契机。
幻境突然扭曲，她看见年轻的陆子渊被斩妖司同仁围攻，断剑被夺，尾骨剑鞘被碾碎。而她自己，则被扔进狐冢，尾骨被狐族祭祀夺走，永远失去了化形的可能。
“这才是第一世的真相……”沈青鸾喃喃自语，泪水划过脸颊，“我们被天道篡改了记忆，误以为彼此是仇敌。”
与此同时，陆子渊也在幻境中看见第二世的真相：瑶池桃林里，织霞仙子并非自愿为金鳞缝制甲胄，而是被天道法则逼迫，若不如此，金鳞将被剥夺星位，魂飞魄散。她每片霞羽都滴着血，却还要笑着说：“星轨需要守护者，而我，只是个织霞的仙子。”
幻境破碎时，两人已泪流满面。医修看着他们胸前浮现的十世镜初级裂痕，叹了口气：“天道为了让你们生生世世分离，篡改了每世的关键记忆。现在真相浮现，魂魄冲突只会更剧烈。”
离开医修谷时，沈青鸾的狐耳已完全显形，陆子渊的鳞片则覆盖至脖颈。他们站在山巅，看着远处昆仑墟方向腾起的赤炎，那是第二世金鳞坠落时，为沈青鸾留下的火种信号。
“原来每世的误解，”陆子渊握紧她的手，鳞片与狐毛相触处亮起微光，“都是天道设下的陷阱。”
沈青鸾点头，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火焰胎记：“但现在，我们有十世镜碎片，有彼此，便不怕任何陷阱。”
山风拂过，带来青丘方向的狐火气息。沈青鸾突然看见，远处的云雾中，提灯老者的虚影正在向他们颔首，灯芯跳动着的，是第一世尾骨与第二世金鳞融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