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伊念欢惊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身体往后边挪了挪。
“小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总是……很有耐心地倾听。”江宴尘身子发软,双臂撑着茶几,打了个酒嗝,“我有多少闷在……闷在心里的话想说出来,二十多年啊,闷在心里,不敢告诉任何人。”
伊念欢闻言,心下一松,不是那个喜欢就好。
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几个佣人端着托盘进来,将醒酒汤、瓜果、点心,一壶黄澄澄的茶放在茶几上。
其中一个佣人倒了两杯茶,放到伊念欢江若珩面前,就要退走。
伊念欢喊住她,让她在一旁候着。
那佣人朝江宴尘看了一眼,等他点头后站得离两人远远的。
伊念欢将醒酒汤端到江宴尘面前,“大哥,先把这个喝了,胃会好受一点。”
江宴尘拖托着下巴看了看她,低下头去,慢慢喝起醒酒汤。
等他喝完,伊念欢道:“父母辈有父母辈的爱恨,做儿女的干涉不了,大哥,别想那么多。”
江宴尘眉心拧在一起,眼里你泛起一丝阴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得勉强。
“小欢,别叫我大哥,叫宴尘哥。”
他说宴尘哥的时候,语气很像伊念欢平素叫的,竟有点婉转的味道。
伊念欢不以为意,道:“宴尘哥,你这几天一直没去上班吗?”
江宴尘苦笑道:“我这样能去?公司里人人都在议论吧?”
“没人议论,网上很多假消息,很多人是不信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特别会安慰人,每次和你说完话我的心情都会好很多。”江宴尘笑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你跟阿珩结婚之后,我就不敢跟你多说话了,他从小失去母亲,性格偏执阴郁,我能理解。”
伊念欢只笑笑。
“他恨我,恨我妈,所以……也怪不得他,可我妈毕竟照顾了他十几年啊。”
伊念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如此温言劝了好一会,江宴尘看着状态好了一点,没那么醉了。
江宴尘的手机响起,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滑下接听键。
“哥,都好几天了,你还不出来,妈你都不管了吗?”
“我怎么管?我找了公关公司控评,删贴,可能怎么办,那些照片和视频在外网都传开了,谁管得到?”
“江若珩这个白眼狼,毒蝎子,我妈好吃好喝供他长大,把他当亲儿子养,将他教养成人,他敢这样害我妈?”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不能把这事栽在阿珩身上。”
“我有证据,松明查出来了,几个大V博主都是他收买的。”
江宴尘叹口气道:“陪好妈,我晚上回锦院。”
隔得近,伊念欢听了个大概,江琳笃定这事是江若珩做的。
江宴尘放下手机,低着头久久没说话。
“心里有不平,有怨恨可以冲我来,干嘛去搞我妈?她一个苦命女人,只懂照顾家人,老公不疼父亲不爱,当年被逼着嫁给我爸也是身不由己,唉……”
伊念欢下意识的就想帮江若珩辩白,讪讪道:“宴尘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松明查出来是他,不会有假。”
伊念欢:“……”
“他对我妈有怨恨,我真的能理解,我可怜他小小年纪没妈,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江宴尘自嘲笑笑,接着说:“也怪我妈,因为我和江琳守着这段婚姻不放,但一个母亲为孩子维护自己的婚姻,有错吗?”
他定定地看着伊念欢,眼里带着克制的愤怒,“小欢,你说,我妈有错吗?”
没错吧。
无论何婉琴是如何嫁给江祈年的,她没有把刀子架到江祈年脖子上,江祈年想追求自己的爱情,他可以不娶何婉琴。
婚内婚外各有家,他伤害了两个女人!
长久的一阵沉默后,江宴尘晃晃悠悠起身,站着发了一会愣,然后朝某个方向走去。
伊念欢起身,担心问道:“宴尘哥,你去干嘛?”
江宴尘冲她摆摆手道:“我去一下卫生间,小欢,等等我,我马上出来。”
伊念欢拿出手机,对着佣人所在的方向拍了张照片,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顾修远打过来的。
“你发过来的资料我看了,我从公安系统里调出了12年前的融辉工厂爆炸案,有问题。”
伊念欢说等她忙完去见他,顾修远让她直接去律所。
突然,“啪嚓哐当”的异响声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伊念欢暗叫不好,连忙朝声响处跑去。
江宴尘倒在卫生间门口,红酒瓶碎片到处都是,釉白色的瓷砖地面上满是红酒汁,像血。
伊念欢看向江宴尘的手,眉心一跳。
他右手压在碎玻璃上,下面一滩红色液体,也不知道其中多少是血。
她蹲下身去,喊了喊醉意朦胧的江宴尘:“大哥,大哥。”
江宴尘抬眸看她,笑着道:“小欢,没走稳,摔了一跤。”
伊念欢捏起他的手看了看,掌心扎着好几片碎玻璃,往外冒着血。
伊念欢冲佣人大姐道:“大姐,我俩一起把他扶到沙发上去。”
佣人大姐伸手去扶江宴尘,却被江宴尘大手一推,退了两步抵到一条长条几上,不敢再上前。
伊念欢扶着江宴尘起来,慢慢走到沙发那,江宴尘却被地毯勾了一下,拥着伊念欢往沙发上倒去。
喝醉酒的男人身体很沉,伊念欢费了好大劲才把江宴尘推开,对佣人说:“去找个医生过来,你家主人受伤了。”
“这里找不到医生。”
伊念欢:“……”江宴尘这别墅里的佣人也太木了。
“那你去找个医药箱过来。”
那佣人倒是乖巧应了,转身出门,不一会拿了个医药箱过来。
伊念欢拍了拍江宴尘:“大哥,大哥,你醒醒。”
江宴尘哼唧了几句,醉醺醺道:“小欢,读书笔记都拿去,你肯定会考上京大。”
伊念欢用镊子帮他夹掉手上的玻璃碎片,倒上消毒水清创,抹上碘伏,用医用纱布包好。
做完这一切,江宴尘都没有醒,伊念欢让那佣人看着他,交代她过几个小时再帮他的手抹药,拿着包出了酒窖。
沙发上的江宴尘睁开眼睛,眸底阴郁可怖,拨出一个电话。
“等会发文件给你,尽快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