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苏窈正在厨房煮粥,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的手一抖,勺子“当啷”一声掉进锅里。
“妈妈!”朝阳从房间里冲出来,眼睛亮得像星星,“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还没等苏窈回答,暮云已经光着脚丫跑到阳台上,小脸贴在玻璃上往外看。
“爸爸!真的是爸爸!”
孩子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度。
苏窈快步走到窗前,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穿过营区操场。
陆砚京的作训服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浆,帽子歪戴着,背上的行军包看起来比走时沉了许多。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望向自家阳台,阳光下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
两个孩子像两颗小炮弹般冲下楼去。苏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领,这才跟着往外走。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院子里,暮云已经像只小树懒似的挂在父亲脖子上,朝阳则挺直腰板站在一旁,小手举到太阳穴旁,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
“报告营长,我和弟弟圆满完成守护任务!”
陆砚京单手抱着小儿子,腾出另一只手回礼。“稍息,小同志!”
他的目光越过孩子们,落在站在楼梯口的苏窈身上。两人隔空对视,千言万语都融在了那个默契的眼神里。
“让我看看。”苏窈走上前,轻轻拍开丈夫伸来的手,仔细检查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脸上有晒伤的痕迹,手背上几道细小的划伤已经结痂,右臂肘关节处隐约可见淤青。
“没事,都是皮外伤。”陆砚京压低声音,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暮云好奇地摸着父亲作训服上的泥块:“爸爸,这些泥巴是从大坝上带回来的吗?”
“对,这是‘英雄的泥土’。”陆砚京笑着用鼻子蹭了蹭小儿子的脸蛋,“等晒干了收起来,比爸爸那些奖章还有意义。”
回到家,陆砚京把行军包放在地上,金属配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阳蹲在旁边,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想看就打开吧。”
陆砚京揉了揉大儿子的脑袋,“里面有给你们带的‘战利品’。”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拉开背包。最上面是用防水布仔细包裹的两个小包裹,分别写着朝阳和暮云的名字。
朝阳小心翼翼地拆开自己的那份,里面赫然是一个用子弹壳和铜丝制成的坦克模型,每个铆钉都打磨得闪闪发亮。
“这是...真子弹?”朝阳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金属。
“是打靶训练用的弹壳。”陆砚京蹲下身,指着坦克炮管,“看,这个是我从红旗水库抢险现场找到的,可能是以前民兵训练留下的。”
暮云也拆开了自己的礼物,一顶迷彩小军帽,帽檐上别着一枚小小的五角星。“和爸爸的一样!”
孩子兴奋地往头上戴,帽子太大,直接滑下来遮住了眼睛,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苏窈注意到背包侧面还插着个军用水壶,壶身上系着根红绳。
“这是...?”
陆砚京的表情柔和下来:“受灾村子里的老奶奶给的。我们帮她抢救粮仓时,她非要塞给我这个水壶,说是她儿子当年当兵时用的。”
他解开红绳,上面串着三颗粗糙的木头珠子,“她说这是‘平安符’,让我带给家里的孩子。”
午饭时,苏窈做了丈夫最爱吃的红烧肉。
陆砚京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碗米饭,边吃边夸:“还是家里的饭香,抢险这些天全靠压缩饼干撑着。”
“爸爸,给我们讲讲救灾的事吧!”朝阳放下筷子,眼睛亮晶晶的。
陆砚京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说:“就是装沙袋、扛沙袋,再垒沙袋。最紧张的是第二天晚上,大坝出现管涌,我们一个接一个跳进水里组成人墙...”
苏窈的筷子顿在半空。陆砚京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朝阳,你的队列训练坚持了吗?”
“当然!”朝阳立刻跳起来,跑到客厅空地上,“我每天都练!妈妈当裁判!”
看着儿子像模像样地表演立正、稍息、跨立,陆砚京的眼眶微微发红。
下午,苏窈坚持让丈夫去补觉。陆砚京拗不过,只好躺下,结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苏窈轻轻关上门,看见两个孩子正趴在客厅地板上,朝阳教弟弟用积木搭建“抗洪大坝”,嘴里还模仿着父亲的口吻:“同志们,险情就是命令!”
傍晚时分,陆砚京醒了,发现身上多了条薄毯,床头柜上放着杯温水。
他走出卧室,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听见苏窈正轻声教暮云背唐诗,朝阳则在阳台上摆弄他的子弹壳坦克。
这一瞬间,连日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晚饭后,趁着孩子们看动画片的工夫,苏窈终于有机会仔细检查丈夫的伤势。她拿出医药箱,示意陆砚京脱下作训服。
随着衣服褪下,她倒吸一口冷气。
丈夫的肩膀上有一大片淤紫,右臂肘关节处贴着纱布,揭开后露出已经发炎的伤口。
“怎么不早说!”苏窈又心疼又生气,赶紧用碘伏消毒。
陆砚京龇牙咧嘴地忍着疼:“真不严重,就是泡水时间太长,伤口有点感染。”
他握住妻子颤抖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窈摇摇头,继续低头处理伤口。“你知道吗,朝阳这些天晚上说梦话都在喊‘爸爸注意安全’。暮云每天都把你的军帽放在枕头边,有次半夜发烧,死活不肯松开。”
陆砚京的喉结滚动了下。
“我在大坝上最想你们的时候,就看看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上次全家福的小尺寸版,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想着一定要平安回来,不能辜负‘英雄家属’的称号。”
夜深了,孩子们睡下后,陆砚京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床边。
暮云怀里还抱着那顶新得的迷彩帽,朝阳的枕边则整齐摆放着子弹壳坦克和父亲留下的奖章。
他弯腰在每个孩子额头上印下一吻,又替他们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