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靠在香炉旁，看着院内那六月飞雪，心情从未如此糟糕，心也从未如此之痛，比那活生生刨腹取骨更高疼上千万倍。
与日后的生死搏杀比起来，那些所谓的“生死”简直就是稚童玩闹一般，挠破点皮就是天大的事情，哭的不得了。
此时此刻的陈姬，不但经历了肉体的濒临生死，心境上更是死去活来，反反复复，不得安生。
这位未来仙君日后的心魔，也来自于此。
少年悲苦万分，将这一切的一切，都怪罪一人身上。
那个人，叫“山上神仙”。
少年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在心中默默立下宏愿。
“愿生生世世，杀尽天下修士。”
屋内，是那不远千里风餐露宿赶来看望儿子，却被那些贵人殴打到几经生死的母亲。屋外，是一条幼年黑龙，对这方王朝的报复。
或许哪位名叫“温央”的女子，在牢狱之中，在临死之际，在碎瓷片划破手腕之后，还想着远在千里之外，被流放的儿子。
已是满头灰白的妇人，嘴中喃喃自语，愿我儿平安顺遂，愿我儿…此生无忧虑。
许羡君合上话本，重重吐出一口气，良久沉默。
“别人的苦难，是不是很好看？”张辅轻声说道：“高顺他们跟着陈姬，是因为高顺和陈平，深受兵家影响。而我张辅不一样，我是觉得陈姬要做的事，是对的。”
许羡君摇摇头：“别人的苦难好看，他的，不好看。”
沉默许久后，她又补充道：“一点也不好看。”
赵、篆边境，早已不是少年的男子站在悬崖边，静静的看着漫天大雨，看着山下黎明苍生点起的灯火，神色平静，只有脸上的两道血痕，引人注目。
“愿我生生世世，为天下黎明苍生，杀不平。”
云深来到陈姬身边，在风雨中点燃一根卷烟。
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被雨水浇灭，就像陈姬少年时心中的善念，被世道的无情所斩杀。
屠龙郡，屠龙，恶龙。
“这人呐……”云深吐出仅有的一口烟雾，轻声感慨。
“以后什么打算？”云深转头笑问。
陈姬取出在酒泉山所得的酒水，抿了一口后，眯起眼：
“我会在大仇得报后，尝试破境到元婴，等一身剑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后，就去长城。”
“妖族是不会安分的，哪怕妖祖口头答应不会再进攻长城，也一样会有王座想除掉这跟肉中刺。我会去那个地方，守城个几年，乃至十几年。生也好，死也罢，起码要对得起身上这件龙袍。”
“之后？”
“之后我会故地重游，去妖族大地看看，学着先生，杀妖出剑。”
“云兄呢？”
云深指了指自己：“我？我给十万大山捐点钱，躺在祖师堂里吃干饭行不行？”
陈姬嘴角微抽：“我能不能说不？”
云深一把搂住陈姬的肩膀，使劲拍了拍他的胸口：“陈老弟，我说的一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云老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陈姬拍开他的胳膊：“十万大山盛产金晶，又是各位神灵金身的必需品，也不缺钱。”
云深一脸正气，大义凛然：“这样吧，以后十万大山每座山峰的镇山之宝，云某来出！”
他突然搂住陈姬的脖子，小声低语道：“记不记得青玉案戴的那副面具？只有一半，另一半我来给你搞到！那可是陈老弟日后破境的大补之物，阴阳调和，可破陈老弟“极致”不可过元婴的诅咒。”
陈姬一把攥住云深的手腕，神色恳切：“云老哥那还说啥了？别说躺在十万大山功劳簿享福，就是躺在陈某人的床上，陈某人都得给你揉肩敲腿！”
“事先说好，十万大山山峰可不少，起码成百上千座啊！”
云深哈哈大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老弟别说这些没用的，只管敞亮就是！”
躲在一旁树林里的青玉案微微一愣，和杨焯齿对视一眼，指向自己：“冲我的宝贝来了？”
杨焯齿有些懵逼的点点头：“是吧…？”
这位青花山的宗主只能在心里破口大骂，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打不过，刚刚就不炫耀自己法宝多了。
“青宗主，实不相瞒，陈某人已经将那“炼山为印”的道诀学会，可实在是没有高山五岳能练手啊。”
这场有逐鹿出剑，云深、陈姬紧随其后，斩开天池而降下的滂沱大雨，浅浅停栖。陈姬擦干净满脸血水，朝躲在树后的青玉案露出马脚一抹灿烂的“微笑”。
青玉案只觉娇躯一震，脖子凉飕飕的，只能报以微笑询问：“要不…我把我这枚山字印，赠与君上？”
还不等陈姬说话，云深就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放尼麻的皮，我这位陈老弟是那种夺人所好的人吗？别说给，就是你跪下来求我陈老弟，我陈老弟也绝不会收你那枚山字印。”
陈姬一脸正气：“对，我不要你的山字印，我要你的青花山来练手！”
青玉案：“？”
杨焯齿：“不是…吧？”
长这么大，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的云深错愕的转过头，震惊的看着陈姬：“不是…你…这个…我…啊？”
杨焯齿默默向后退了半步，双手藏于袖中掐道诀，只要情况不对，就先跑路。
一个跌境到化神的云深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现在陈姬又从山河画卷中活了下来，简直倒灶。
不过杨焯齿相信，只要大赵皇帝派出的使臣能够说服龙腰其余三座王朝的皇帝，和南蛮十六部，到时候诸国以国运为剑，定能剑斩陈姬于龙腰洲。
一旦陈姬这位身怀大气运之人死在龙腰洲，那么他所占据的气运，也会留在龙腰洲。届时什么龙腰洲是人间最小最荒芜的大洲，这些言论将不复存在。
毕竟一鲸落而万物生嘛，死一人而肥天下，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那大隋…也不知道陈姬许给他们什么好处，迟迟不肯松口。
不过也无妨，大不了就是来个大赵、大篆、西蜀、大燕、南蛮，五国合纵连横，共伐大隋！
届时隋国将土，五国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