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焯齿看着马儿吃掉最后一口精饲料，把满是豆粉的手在身上擦了两下，转身走出马厩，来到女子身边：
“前两天在毒龙塞，仙君弄出的动静不小，加上不少老前辈的站队，如今的十万大山，实力不容小觑。”
青玉案满脸不屑：“十万大山算什么东西？纪律松散，上下级关系不严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三流小门派罢了。”
杨焯齿并未言语，而是走到门口处蹲下，身前，有一颗绿意苍翠的小草破土而出，在这赤地千里的龙腰洲显得格格不入。
“废城的恶龙，真的死了。”杨焯齿面露怒色，以至于面部肌肉抽搐。那条恶龙，不知道吸食了多少山水气运和龙腰洲在登天一战时的大道残留，才得以壮大。
如今，说死就死了？
那可是大篆的一国国运聚集之物！
突然，视线中一双绣花鞋毫不留情地碾死那株青草，青玉案冷笑：“消耗整座龙腰洲的山水气运，被称为“灭世兵器”的恶龙，也不过如此。”
这些年来，大篆为了豢养这条恶龙，国库都快赔光了，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钱被龙腰五国的皇室分了去，龙也被陈姬随手斩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焯齿站起身，看也不看青玉案一眼，轻声说道：“我现在重伤未愈，若是十万大山派人前来“追杀”，只能靠你全力厮杀。”
现在他的心里恨透了那个该死的张辅，他奶奶的，下手真黑，一点江湖道义也不讲。
青玉案故作娇羞的努努嘴：“都说那小郎君长得俊俏非凡，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万一奴家一见钟情，相互看对眼，在一起云雨一番，杨道友岂不是要替他人做嫁衣？”
杨焯齿只是冷笑，并不言语。
在大赵山上的传言中，这被称为青玉案的女子宗主，也被称为“两脚香炉”，香炉多孔，隐喻荡妇。
她也不愧对这个称号，大到杨焯齿这样的六国真人，小到青花山那些年不过百的内门弟子，那个没得到过这位青玉案的“宠幸”？
偶尔也会“临幸”那些山下的赶考书生，只是云雨过后，就将书生挖心挖肺，割喉放血，制成干尸，挂在她在山下的府邸外。
不为别的，只因青玉案年少时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曾有赶考书生说过，待到功成名就时，便回来娶她。
可是那书生再也没有回来，她也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听说那书生被同窗陷害，被剥夺了科举资格，郁郁不得志，在大赵的皇城门外，饮酒三坛，大醉而亡。
见杨焯齿不言语，青玉案也没了继续挑逗的心思，翻身来到房顶静坐，抬头看着星空，取出酒壶来自饮自酌，喝多了便会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好不快活。
杨焯齿双手负后走出院子，神色黯然，心中有些纠结。大篆快不行了，但他想的并不是抛弃大篆，现如今皇帝能用的人，也就剩自己和高沉了。
哪怕自己才疏学浅，志向低贱，但也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国家危难之际，自己，当以死来报先帝当年的知遇之恩！
他所担心的，是自己做了太多错事、坏事，但是豢养恶龙一事，便让龙腰洲近千年来的天才因为各种因果夭折，侥幸活下来的，像高顺那样，也是死活破不开元婴瓶颈。
直到死了一次后，才得过天堑。
在杨焯齿眼中，现在的陈姬就是个天才，不过天才只有活下来才有价值。他陈姬也还没过元婴，此生能不能破元婴，还是未知数！
“你杀了我精心豢养的恶龙，我就要你以命抵命。”杨焯齿看着夜空，喃喃自语：“不知道我死后，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庭啊。”
房顶上，已经有些微醺的青玉案看向远处山林间的一道人影，有些诧异，更有些兴奋。以免自己看错，她又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果真来了！”
大旱之年，百姓以草根树皮为充饥，方圆千里无鸟兽、无完尸，乡里乡亲，皆易子而食。
饿殍千里，食观音土者不计其数。
翻开人间修士花名册，扉页上，不再记录修士境界名称，而是六字血书。
“岁大饥，人相食。”
“旱极而蝗，数千里间草木皆尽。”
青玉案坐在房顶上，右手轻托酒坛，朝远处那站在光秃秃树林中的一道身影扬扬眉。
那些树木大多已倒下，树干已无树皮，更别提树叶，到处是光秃秃的，就想经历了一场大火。
树立中、驿站外，还能看到零零散散躺在地上的俗子尸骨。
青玉案调整姿势，将那满是黄金珠宝的衣衫轻轻往下拉了些许，露出肩膀，露出那若隐若现的峰峦叠嶂。
她伸出葱手，朝斜靠在树上的那道身影勾勾手指。
站在驿站大门处的杨焯齿露出难得的微笑，来得好，来了，就省得再去找！
“公子，来玩啊。”青玉案发出一阵笑声，摄人心魄，伸长脖子看向树林中的那人，眼眸倒影中蓦然出现一颗红色正在跳动的心脏，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滴血。
树林中，有青年白头戴九龙衔珠冠，身着文物袍内衬金甲，腰悬双剑，一逐鹿一北斗。正笑眯眯的斜靠在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上，面对青玉案的魅功无动于衷，而是指了指杨焯齿：
“我找他。”
杨焯齿冷笑不语。
青玉案捂嘴轻笑，当年自己为修炼魅功，可是挖去了两位金丹修士的心脏作药引，种在眼中，这才有了如今以“房中术”扬名龙腰的青山主。
可眼前小娃娃，居然无动于衷？
“你找他，我找你，互不耽误。”
青玉案也在传言中听说那位商家云老祖与十万大山交好，为避免节外生枝，有哪些无关紧要的人赶来凑热闹，她决定不再陪陈姬虚耗光阴。
那些所谓的“无关紧要”的人，无非就是舔云深鞋底的人，至于云深本人，相信他会端着前辈的架子，不屑于对这些小打小闹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