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妖祖拍案而起，随即指着陈姬的鼻子破口大骂：“黄口小儿！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一再让步，你却蹬鼻子上脸，真当老夫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你看看，长得那…算了，不提这个。
你看看你，谈起交易来分毫不让，哪有一丁点君主的样子？老夫割地三百里还不够，还要其他条件！这不是把老子…夫的面子往地上踩是什么？！”
妖祖气得左走右动，来回转悠，叉腰怒骂：“你哪一点比得过逐鹿？贪得无厌、心狠手辣、残酷暴虐没有人性！你真以为老夫离开人间便无处可躲？别忘了你上头还悬着一座天庭！
真惹恼了老夫，老夫一巴掌拍死你，转头去投靠天庭的五至高，不比在人间来得安生！？”
陈姬呵呵冷笑，站起身走近妖祖，极其挑衅地摘下腰间长剑，用剑柄抵住妖祖的胸膛：
“前辈也说了，割地如割肉，若前辈真去投了神族，可就不单单是割肉这么简单，那可是要把你们妖族，剥皮抽筋啊～”
妖祖看着那抵住自己胸膛的剑柄，心中突然响起一道念头，“杀了他！一剑杀了他！”
“铿”的一声，妖祖将逐鹿剑拔出两尺，微微前压，正好搁在陈姬的脖子上。刚刚明明是想一剑剁了这颗碍眼的人头，可如今却又停了下来。
陈姬说得对，若是去了天庭，妖族和自己就不是单纯的割一块肉这么简单了，怕是半数领土都要归天庭所有。
其实现在的陈姬也慌得一批，但毕竟两国交涉，就像是谈生意，都是利字当头。双方能说上话的，谁不想为自己的家乡多谋求一些利益？
所以他在赌，赌妖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天庭，方才的话只是口嗨罢了。
当拔剑的那一刻，陈姬甚至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毕竟是一位十四境巅峰大修士，哪怕城头上的几人出手阻拦，这么近的距离，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疼痛始终没有传来，陈姬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人族不让任何军队进驻那三百里之地，就更别说干预妖族内乱了。但修士不一样，这战火四起本就是机缘纷飞之时，前辈可不能挡着他们去寻求机缘呐！
毕竟断人大道，如取人性命一般，是死仇世仇啊。”说话间，陈姬双指并拢，将架在脖子上的剑往一边移了移。
妖祖深吸一口气，也知道只要陈姬愿意以如今所言的条件签订山水契约，那自己就是赚的。等真身解决了那些反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率大军进攻人间，把陈姬这个黄口小儿剁碎了喂狗！
但他还是要装出一副不舍纠结的样子，“不能再有别的条件，不然老夫可就真的要动手了。”
见陈姬点头，妖祖立马将逐鹿送回陈姬手中剑鞘，满脸堆笑：“谈生意就是这样，咱这都是生意，全都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
三百里就三百里，三百里的，我现在就可以做主，给你们了！”
说话间，妖祖从袖子里抬出一张羊皮纸铺在桌子上，咬破手指写起了即将签订的山水契约。
陈姬露出马脚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能眼前这位妖祖还不知道，今日所签的契约，会是妖族日后的噩梦。
“收工！”妖祖笑呵呵地在羊皮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满脸堆笑地看向陈姬：“仙君道友，请！”
陈姬微微一笑，也咬破手指在羊皮纸上写下“陈怀仙”三个字。
妖祖轻轻一晃羊皮纸，将其化为两张，一式两份，陈一份，妖一份。
白头红衣的青年将羊皮纸收入袖中，重新坐回椅子，看向铺子外的漫天大雨。他很喜欢雨天，因为年少时雨天，娘亲能少做很多活。
陈姬端起碗，轻轻摇晃，碗中碧波荡漾酒香四溢。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如观雨战，就好像一个辛苦劳作的老农，干了一天活累个半死，终于等到逢年过节，来到铺子要了碗馄饨，打了壶酒。
这一路辛酸苦涩，不足为外人道也。如今心中的惬意安详，更不足为外人道也。
陈姬看向遥远北方，无论何时何地，天气如何，自己都能看到北方天空的一颗星辰，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夜空之中。
总是在子时。
满头白发的青年朝那颗星星举起酒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娘亲，我的傻娘亲。”
酒铺外，风雨中，有四人冒雨而行，先后赶来这家不起眼的馄饨铺子。
等陈姬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身处十万大山神篆峰山巅祖师堂房顶。
强撑着坐起身，有点记不清那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了。只记得李贺搂着自己的脖子笑骂：“好样的，真不愧是我的学生。”
然后就是五个人坐在一起喝酒，从天黑喝到天亮，从天亮再到天黑，直到那间米线铺子的土烧全喝完了才罢休。
“怎么回来的来着…”陈姬呢喃着往前走，好像踩到什么东西，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哎哟喂…没良心的哦，没天理啦，杀人了，杀的还是救命恩人！”孩童妖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
宿醉后的头疼欲裂，加上这家伙的哭嚎，让陈姬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揉揉眉心，语气有些无奈：“你怎么在神篆峰？”
孩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揉了揉被陈姬踩中的胸口，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什么叫我怎么在这里？前天你喝得像死狗一样，是我和袁老弟两个人一人一条腿，把你从毒龙塞拖回来的！”
陈姬走到崖边，烈日当空，看云卷云舒，山风呼啸，将那一只猩红大袖吹得猎猎作响：“既然都送回来了，你也可以走了。”
为什么在自己那模糊的记忆里，是自己和袁青山拖着这孩童妖祖的两条腿回来的？
“我不走！我无家可归，有家不能回，我命苦啊！”孩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君上当以慈悲为怀，难道忍心看着我一个小娃娃流落在外，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