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受重伤的周康呆呆抬起头，看到正在朝自己微笑的一袭红衣，有一行浊泪从这位老将的眼角滑落：“他奶奶的，早知道龙眼平原能用术法打架，老子就跟着这小子龙眼平原了。这烫手山芋，谁愿接谁接！”
言到此处，他猛地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小声怒骂：“想屁吃呢，能为主公分担压力，牵制林陆这位国之栋梁，是你的荣幸！”
没错，周康的真实意图，是阻挡河间郡的五万大篆精锐前往龙眼平原战场，帮助陈姬等人分担压力。
只是没想到大篆突然来了个“意外之喜”，居然让当朝宰相亲自领兵，那可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啊！
原本周康以为，自己一个兵法熟练的兵家修士，和一个七老八十深居庙堂的老头比带兵打仗的本事，岂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这把稳了！
三日攻克晋阳城！
可数场小规模战争打下来，直到今日的大规模搏命，周康不得不承认，这位林宰相带兵打仗的本事…不差的，若不是被庙堂耽误，当为当世龙腰儒将之首！
自己的三万大军被软磨硬泡，如今已经所剩无几，而大篆的五万大军，却伤员了了！
可如此大才依旧是拦不住大篆两代君主的荒唐事，实在可惜。
陈怀仙看了眼周康，心中微微叹息，几次强行破境无望，这胖子体内的灵气怕是所剩无几，丹室更是破败不堪，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哪怕自己身为人道之主，也是无力回天。
他老了，已经是两鬓斑白，那张肥胖的脸上已是满脸褶子，加上现在满脸的血污，看上去有些骇人。
红衣微微转头，看向城头上那位身穿铁甲，面色苍白的老者，明明年老体衰穿不动铠甲，可还是不听劝阻，坚持要披甲上阵。
林陆也在注视着那略显狼狈的陈怀仙，怎得打个架而已，把鞋子还打没了？
“长城一别，已有数月，君上，别来无恙？”林陆嗓音沙哑如拉磨，轻声问道。
数日督战，这位宰相大人早已经疲惫不堪，身体承受能力也达到极限，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性。
陈怀仙点点头，笑着拱了拱手：“若是不被高沉打那三拳两脚，怕是会更好。”
林陆哑然失笑，事到如今这仙君居然还有开玩笑的闲情雅致。他轻声询问：“龙眼平原，君上已经取得大捷，如今又带着这么多兵器赶来晋阳，君上这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想要以一人之力改变战场走向，让大隋反败为胜？君上可知，哪怕是元婴境的兵家老神仙，在双方超过五万人的战场上，想要以一人之力扭转颓势，也是痴人说梦。”
此言非虚，毕竟晋阳城上，几百架篆刻符文的攻城弩蓄势待发，只要陈怀仙率先动手，那么那些威力极大的攻城弩，便会朝陈怀仙招呼。
陈姬微微一笑：“老前辈以为该如何？”
“晋阳和龙眼平原两场战役，君上可谓是损失惨重，不如先带兵回去，休养生息，来日再战？”林陆神色淡然的说道：“若君上执意继续东出，十万大山内中坚力量空虚，届时怕是得了大篆，却失了十万大山这么个宗门仙府，得不偿失啊。”
此言一出，陈怀仙差点没笑出声来，显然世人还不知道，天庭的五至高之一的火神如今就住在十万大山，虽说自愿放弃火神神位，却也是个十四境巅峰的大修士，何人来犯？
到底是来夺取仙府，还是来送法宝、人头？
“陈某的这二十万把兵器可不是白带的！”陈姬指了指身后二十万把兵器，笑眯眯说道：“我手下丢掉的场子，我可得找回来啊！”
“君上此言当真？”林陆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也紧随着变得严肃。
陈怀仙也不废话，抬手间便是二十万把兵器如雨落，势如铁骑凿阵般刺向下方的大篆精锐。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兵器下坠到距离地面十丈时，便纷纷崩碎，化为齑粉，好像天地间从未出现过这些兵器。
陈姬愕然。
身处人间，加上以自己对禁制和阵法的研究，方圆百丈之内若是有禁制，自己应该感受到才对，可方才明明没有感受到此地有这么强大的禁制。
如此看来，周康等人也是被困在这禁制内厮杀。
陈怀仙看向林陆，只见老者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位身穿怪异衣裳的年轻人（西装革履），满头银发却面容年轻，在年轻人身边，竖着一杆方天画戟。
此人，陈怀仙在长城见过，商家子弟，世间第一位逆流者，云深。
他也是逆流者中唯一的飞升境大修士，是被共主眷顾的宠儿，更像是上一个时代的陈姬，或者说，陈怀仙是这个时代的他。
学什么就是什么，天下术法，看一遍就会。
“顺着光阴长河布下禁制，可是耗费了云某好大气力。”云深双手负后，笑眯眯地问道：‘这份见面礼，君上可还欢喜？’
鲜为人知，这位商家子弟，刚刚逆流而上之时，却是个废物，也不与人交谈，整日离群索居。观天下道书如观天书，那时候的修士都以为林煜从光阴长河中拽出个废物。
而当时云深的回答也只有一句话：“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自那日起，参加登天之战的修士们都能看到一位穿着考究，手持方天画戟的少年逆流者，一边和神灵厮杀，一边观摩其余修士的术法，最终将诸子百家的术法融会贯通，凝为一套拳法。
也正是这位在外人看来是个废物的“哑巴少年”，短短五十年时间，便从队伍末端的查漏补缺，变成了孤身冲在队伍最前端，为人族大军开路。
要不是最后关头妖祖率领万千妖族的倒戈一击，云深差点就成了第一个踏入西天门的人族修士。
后来商家祖师爷问他，为何境界攀升如此之快，是否有什么捷径。
而云深的回答依旧是那句：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