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中,霍无忌凝视着张佛儿,她眼中那一抹难以掩饰的幽怨,像一根细针刺入他心头最柔软之处。他不由得暗自叹息——说到底,她又何尝不是乱世中的一叶浮萍,被推上这所谓“女帝”之位,实则不过是项羽用来号令旧楚的一面旗帜。在这场谈判之中,她看似坐在主位,却何曾真正拥有过话语权?
霍无忌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这片寂静:“你我都明白,如今西楚虽表面上奉你为帝,但发号施令、执掌兵权的,从来都是项羽。任凭你今日如何向我表露忠心,只要项羽仍然手握重兵,你就永远只是一个被推在前台的傀儡。以他的野心和性子,又怎会甘心偏安于西凉一隅?今日妥协,不过是他以退为进的权宜之计。”
张佛儿听罢,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长睫低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自己的处境,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些年来,她就像一个被丝线操控的木偶,每一步都身不由己。她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霍无忌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如……你我联手。我助你除掉项羽,为你扫清障碍。此后,你可安心回去做你的女帝——我不要你称臣,只要你承诺不与我为敌,我便保你楚地百年太平,让你和你的子民休养生息。”
张佛儿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掠过心头。这个提议诱惑极大,却也危险万分。
她抬起眼,眼中交织着希望与恐惧:“王爷的好意,佛儿心领。但我在楚军之中形同虚设,毫无根基,纵使项羽不在了,那些将领又岂会听我一介女子的号令?更何况……西陵郡主王昭君如今还在敦煌城中为人质。若项羽真有丝毫闪失,城中楚军盛怒之下,必定屠城报复!届时血流成河,佛儿万死难赎其罪!”
霍无忌面色沉静,仿佛早已料到她的顾虑。他微微颔首,目光如炬:“这一切,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张佛儿怔住了,她凝视着霍无忌深邃的眼眸,试图从中读出他真正的意图,却只觉得那里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她猜不透他的布局,心中越发不安,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声音里带上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王爷,您可知项羽早已暗中联络了蜀汉诸葛亮与大唐李世民?您在西凉滞留越久,处境便越危险……不如……不如就此退兵回朝吧。别再打下去了!这……这算是佛儿求您了!”话音未落,眼中已泛起晶莹泪光,声音也随之哽咽。
霍无忌见她如此情态,恳切哀婉,再想起她多年来在身边的温柔相伴,一时之间心绪翻涌,百感交集。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软化下来。
他感受着她的轻颤,在她耳边沉声说道:“自你跟随我以来,从未开口求过我什么……这一次,便当作是我补偿你的。”
张佛儿伏在他怀中,听到这句话,心中顿时一喜,仿佛一块巨石落地。她以为他终于听进了她的劝告,决定放弃征战,撤兵息战,换取暂时的和平。
然而,霍无忌却缓缓松开了怀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未等她再开口,他已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留下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帐帘晃动,带入一丝帐外的冷风。
帐外,刘裕、赵匡胤、典韦等一众将领正焦灼等候,见霍无忌出来,立刻上前护卫左右,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与疑虑。
霍无忌却浑然未觉,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射向不远处傲然而立的项羽。他朗声开口,声音洪亮而坚定,足以让双方将士皆清晰听闻:
“项羽,本王今日看在你们女帝力主和谈的面上,愿以楚河为界,划出海宁、兰陵、天水三郡之地,供你楚人休养生息,重建家园。但你必须答应本王两个条件——其一,永不与我大夏为敌;其二,”他语气骤然转厉,目光如刀,“必须昭告天下,尊玲珑公主为西楚唯一正统之帝,你项羽需立誓效忠,绝不反叛!”
刘裕、赵匡胤等人闻言,脸上皆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彼此交换着担忧的眼神。他们只觉得主公终究还是被儿女情长所困,被那张佛儿的眼泪动摇了心志,竟做出这等看似妥协退让、甚至有些荒唐的决策——不仅轻易放虎归山,还要割让三郡肥沃之地!
悄然跟出帐外的张佛儿,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望着霍无忌挺拔而决绝的背影,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心中的歉疚与感激交织在一起,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将她淹没。
项羽冷嗤一声,对于“尊帝”之言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虞姬和我叔父项伯呢?”
霍无忌回答得干脆利落:“明日午时,我便派人将他们安然送至此处。并以所有被俘楚军将士,交换西陵郡主和敦煌城的完整归还。此后,你需率部退至楚河以北,你我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项羽目光锐利,如同鹰隼般紧紧盯着霍无忌,似乎要从中看穿他真正的意图。片刻沉默之后,他终于豪迈地大笑一声,点头道:“好!摄政王果然痛快!我项羽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倚仗兵多将广的权臣,今日方知,你也是和我一样是重情重义的英雄!好!你我今日就在此地,当着你我两军将士的面,立下盟约!”
“好!取酒来!”霍无忌朗声应道。
典韦与许褚立刻奉上烈酒,分别倒入海碗之中。霍无忌与项羽同时上前,各自端起一碗。两人目光再次碰撞,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有欣赏,有警惕,有英雄相惜,更有毫不掩饰的雄心与较量。他们同时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后用力将酒碗摔碎在地!
“啪嚓”两声脆响,碎裂的陶片四溅开来。
敦煌之盟,于此尘埃落定。后世史书工笔,在霍无忌的授意下,将这场决定了西凉格局的盟约,意味深长地称为了——“鸿门宴”。
当日,霍无忌率众返回甘州城。面对麾下众将疑惑、不满乃至担忧的目光,他并未多作解释,只是面色沉静,径直下令召来韩信、郭嘉、姚广孝、常遇春等核心谋臣武将密议。
烛火通明直至深夜,门窗紧闭,无人知晓他们具体谋划何事,只隐约听见低沉的话语声和偶尔落在军事地图上的清脆指响。一切都在静默中布局,在黑暗中涌动。
次日天明,霍无忌果然依约行事。围困敦煌的大军开始有序后撤,让出通道。霍无忌亲率一支精锐骑兵,押着虞姬与项伯二人,前往城外十里坡地与项羽交换人质。旷野之上,风沙掠过枯草,两军旗帜鲜明,列阵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与肃杀之气。
项羽亦守信诺,率楚军主力撤出敦煌城。但他显然也留了后手——为防霍无忌中途变卦,他命亲信精锐“护送”着西陵郡主王昭君,随中军一同东行,名为保护,实为质押。霍无忌远远望见,眼神微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按约定,先释放了项伯及楚军俘虏,却独独将虞姬留至最后。
两位当世枭雄隔空相望,目光在风沙中交锋,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算计与防备,却又在千军万马面前,维持着这来之不易、脆弱无比的信任与协议。
于是,一场奇特的“双人质”护送开始了。两军一前一后,向着楚河界缓缓移动。项羽率领前军,带着王昭君走在最前;霍无忌则统率后军,带着虞姬保持一定距离尾随。与此同时,张须陀与萧摩诃率领的夏军先锋迅速接管了已是空城的敦煌城防,而远处,大将军韩信正指挥着百万夏军主力,看似全线后撤,实则阵型严谨,暗藏玄机,随时可进可退。
项羽骑在他那匹神骏非凡的乌骓马上,身姿依旧挺拔如山,却不时勒紧缰绳,回头望向后方队伍中那辆载着虞姬的马车,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忧色。
英布策马凑近,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与疑惑:“项王,我们真就如此退走了?将这大好城池、战略要地,就这么拱手让还?不再与夏军决一死战?”
项羽默然片刻,沉声答道:“此一役,我军虽挫敌锐气,但自身亦折损颇重,兵疲马乏,粮草不继,亟需休整。若此刻再与霍无忌的百万生力军硬拼,不过两败俱伤,徒耗元气。如今能得西凉三郡之地,虽非全功,却也是一块难得的根基。暂且收兵,蓄力待时,他日天下之争,未必没有我西楚卷土重来、问鼎中原之时!”
周围众将闻言,虽仍有几分不甘,但思及现实困境,也都纷纷点头称是。唯独龙且依旧蹙紧眉头,担忧道:“项王,那霍无忌……果真会如此轻易遵守承诺?末将恐其中有诈。”
项羽闻言冷笑道:“诸葛亮之蜀军,仍在祈山一带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李世民的大唐铁骑,亦在边境陈兵耀武,威胁夏军侧翼。霍无忌虽拥兵百万,然悬军深入西凉已久,后勤粮草转运艰难,岂能无限期与我等在此僵持?此时顺势退兵,换取边境暂宁,集中精力应对蜀唐之威胁,乃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非是他不想吞并我等,实是力有未逮,四面受敌耳。故此,我非但不惧他反悔,只怕他退得不够快、不够远!”
“项王英明!” “原来如此,末将等明白了!”
项羽不再多言,他勒住战马,目光越过千军万马,遥望东方天际翻滚的流云。那里,是更广阔的中原,是群雄逐鹿的舞台。
他心中的雄心非但因暂时的退却而消减,反而如同被压抑的火焰,燃烧得愈加炽烈。他暗自发誓:只需两年!只需给我两年时间休养生息、整顿内政、厉兵秣马!到那时,无论是霍无忌、诸葛亮,还是李世民……天下群雄,都将在我西楚霸王的兵锋之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