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从林北口中喷出,撞碎在冰冷的夜风里。
他浑身剧痛,骨头像是散了架,最后一丝力气也随着这口气泄了个干净。
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看来……这莽莽大山,就是我的埋骨之地了……”林北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望向头顶那片墨蓝色的苍穹。
几点寒星疏疏落落,冷漠地俯瞰着这片山林。林北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惨笑,“也不知道……两个师父知道了,会不会……为我掉两滴眼泪……”
意识开始模糊,死亡的冰冷似乎正顺着四肢蔓延上来。他放弃了挣扎,缓缓闭上双眼。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预想中的撕裂剧痛却并未到来。身体依旧沉重,但意识反而清晰了些。
“嗯?怎么回事?”林北心中疑惑,猛地睁开眼。他下意识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朝旁边望去——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他身侧不远处的阴影里。
“怎么?缓过劲儿来了?”
那身影察觉到林北的目光,缓缓侧过头说道。
“二师父!”
林北黯淡的瞳孔瞬间亮了起来!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死亡的阴霾,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猛地注入四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二师父!您……您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林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黑暗中,“我再不来,你这小子不就成了这群畜生的宵夜点心么!”
“嘿嘿……”林北窘迫地挠了挠头,巨大的安全感让他几乎忘记了伤痛。但紧接着,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恐怖记忆猛地回笼,他脸色一变,慌忙指着前方低吼:“二师父小心!这狼群……这群狼里有只头狼!它不对劲儿,特别厉害!狡猾得很,力气也大得吓人!”
“哦?”林夜语调微扬,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你说的是……它吗?”
说话间,林北缓缓转过身,将自己身后完全暴露在林北的视野中。
只见林夜身后几步开外,那只体魄异常雄壮、皮毛油亮的头狼,此刻正伏低着庞大的身躯。
四肢肌肉紧绷如铁,喉间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獠牙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着森白的寒光。
然而,那双凶戾的狼眼里,却分明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惊疑和强烈的忌惮,整个姿态是极致的进攻预备状,却又诡异地凝固在原地,不敢真正扑击。
林北的嘴巴瞬间张得老大,彻底呆住了。
“这……这……”
林北看看那头如临大敌、浑身炸毛却不敢寸进的巨狼,又看看自己二师父那气定神闲、仿佛只是路过散步的背影,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颠覆常理的一幕。
林夜的目光在那头弓身如铁、蓄势待发的巨狼身上淡淡扫过,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品评的意味:“这只狼嘛……倒确实有点意思。再过几年,没准还真能成精。可惜啊,现在嘛……”他轻轻啧了一声,“火候还差得远。”
林北此刻内心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两位师父修为深不可测,是村里里仰望的存在。
但亲眼看到二师父仅仅只是随意地站在这里,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杀气或威压,便让这凶悍狡猾的头狼连同它身后数十只虎视眈眈的野狼,全都如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上前一步——这种超越他想象的强大,还是让他头皮发麻,惊得说不出半个字。
“行了,别跟个傻子似的杵在那儿了!”林夜没好气地瞥了还处于石化状态的林北一眼,“回营地的路,还没忘干净吧?没忘的话,就自己麻溜儿地滚回去!”
林北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问道:“二师父,您……您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你们进山狩猎历练,关我什么事?”林夜挥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自己回去!这点路都走不了,白教你那么多年了?”
“哦!哦!”林北不敢再多问,赶紧弯腰捡起掉落在脚边的石枪,紧紧攥在手里。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朝狼群包围圈外挪动脚步。
尽管有二师父在旁,但被数十双绿幽幽、充满嗜血欲望的狼眼死死盯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二师父,您老人家可千万要靠谱啊!别我一走远,这群畜生就扑上来……
一步,两步……随着距离林夜越来越远,狼群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静止,只有压抑的低吼在夜风中回荡。
林北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放了下来,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呼出一口浊气。果然,二师父就是二师父,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也足以震慑群兽!
走出足够远,确认暂时安全后,林北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朝那个依旧立于群狼环伺之中的身影用力挥手,大声喊道:“二师父!我走了啊!”
“滚吧滚吧!磨磨唧唧的!”林夜不耐烦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嫌弃。
夜色深沉,林北不再犹豫,咬紧牙关,忍着浑身伤痛,将石枪当作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营地方向拼命赶路。
至于身后那些野狼会如何?二师父既然没提,那就说明他老人家自有手段处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着回到营地!
营地内。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苗映照着围坐一圈的众人。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叹息。王水低着头,拳头捏得指节发白;王猛狠狠地将一根枯枝折断,丢进火里,溅起几点火星;王乐抱着膝盖,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绝望和悲伤笼罩着每一个人,林北独自断后引走狼群,在他们心中,结局已然注定。
“水哥……猛哥……”
一个沙哑、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突然刺破了这片死寂的沉默。
众人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齐刷刷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只见营地边缘的阴影里,一个浑身沾满泥土草屑、衣衫破损、拄着石枪的身影正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林……林北哥?!”王乐第一个反应过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惊喜而变得尖利,“你没死啊?!你还活着!”
林北:“……”
林北好不容易才撑着石枪直起腰,看着王乐那张又哭又笑的脸,以及周围那一张张从呆滞迅速转为狂喜的面孔,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得,看来在大家伙儿心里,他林北应该是已经死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