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沃一个甩尾，近乎蛮横地停在了超市门口的消防通道上。
刺耳的刹车声引得几个行人侧目，但看到车头凹陷的保险杠和司机那张不善的脸，又都识趣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这儿是附近最大的超市了。”林岚一只手还撑在仪表台上，以此稳住自己前倾的身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后座的程墨也跟着探过头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车外的谁听见，“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真要进去买可乐薯片啊？警察随时都会……”
“闭嘴。”成海打断他，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同时按下了中控解锁键，“你们三个，下车。去买东西，水，罐头，压缩饼干，巧克力。所有能直接吃、方便带、放不坏的食物。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花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眉头瞬间拧紧。
把手机举到林岚面前，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烦躁，“密码。”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林岚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焦灼和陌生，她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我的生日。”
“不可能，”成海想也没想就反驳，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0，不对。”
程墨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凑到苏雨彤耳边用气声吐槽：“完了，这下真完了，都开始出现记忆错乱了，抢车就算了，连女朋友生日都记不住，这简直是罪加一等啊。”
林岚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微微缓和了些，紧绷的肩膀似乎也松懈了一丝。她看着成海，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是农历，你以前，总记农历的。”
成海的动作顿住，。他抬头，目光越过手机，直直地看向林岚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惊恐，有怀疑，但深处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疲惫，他低下头，重新输入，屏幕亮了。
“支付密码。”他头也不抬地问。
“一样。”
“很好。”成海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我去加油，你们去买东西，加完油我会在门口等你们，记住，十五分钟。”他一字一顿，不带任何感情地补充道，“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直接一脚油门，车子发出一声咆哮，粗暴地倒车转向，朝着不远处的加油站冲了过去，留下林岚三人在原地，被汽车尾气和一片死寂包裹着。
程墨绝望地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又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超市入口，最后把目光投向林岚，摊开手，“得，彻底疯了，我们先报警还是打120？”
“去买东西。”林岚瞥了程墨一眼，开口说道，这话让另外两人陷入了沉默。
程墨第一个打破沉默，他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声音都变了调，“姐！那可是抢劫，杀人，你看他那车开的，危害公共安全！数罪并罚，十年起步！”
“闭嘴。”林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程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姐？你真疯了？你没听见吗，他说十五分钟！他以为自己是汤姆·克鲁斯在拍碗中碗？”
林岚没有理会他的抓狂。她只是看着超市门口明亮的灯光，眼神空洞。程墨的聒噪让她心烦，但真正让她混乱的，是成海在输错密码后，那瞬间的烦躁和笃定。还有，那个农历生日。
一个连自己生日都快忘了的人，却还记得她的农历生日。一个疯子，会记得这种细节吗？
“餐厅里那个司机……”苏雨彤怯怯的声音响起，她攥着衣角，脸色惨白，“我看见了，他的脸是灰白色的，眼睛没有眼白，而且流出来的血是粘稠黑红的。”
这段描述让程墨的嚷嚷停了下来，他僵硬地扭头看着苏雨彤，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岚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没时间了。”
她转向另外两人，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果断，“不管成海说的是真是假，他十五分钟后就会回来。，我不想赌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率先向超市入口走去。
“不是，姐，我们真要进去给他买东西啊？”程墨彻底懵了，“我们是被他绑架啊，现在还要自掏腰包给绑匪买补给？这是什么新型的pUA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都没这么快见效的吧？”
林岚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水，罐头，压缩饼干，苏雨彤，你去饮料和罐头区。程墨，你去零食区找高热量的，我去买米，在柜台等你们结账，快！”
她完全复刻了成海那种不带感情的命令式口吻。
程墨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看看林岚决绝的背影，又看看旁边快哭出来的苏雨彤，最后认命般地一拍大腿。
“行！买！我买还不行吗！”他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绝望地碎碎念，“就当是破财消灾了！不过我可说好了，所有购物小票我都得留着！到时候上了法庭，这就是他罪行的铁证！胁迫受害人进行非自愿消费，要退钱的啊！”
林岚已经推着一辆购物车冲进了超市，苏雨彤紧随其后，程墨骂骂咧咧地也推起一辆，用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表情，冲向了薯片和巧克力的货架。
苏雨彤推着购物车，轮子发出刺耳的噪音，她的任务是饮料和罐头，脑子里却全是餐厅里那张灰败的脸。她不敢耽搁，也顾不上看口味，手臂一扫，货架上的午餐肉、牛肉罐头、水果罐头便哗啦啦地滚进车里。
就在她准备冲向饮料区时，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一个男人正靠着货架，一手死死抓着架子边缘，另一只手的手背上，青黑色的血管像蚯蚓一样扭曲着，凸起在皮肤下，他额头全是汗，手腕上缠着一圈渗出暗红色血迹的绷带。
苏雨彤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和餐厅里那个人……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