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伊万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那笑声嘶哑、干涩，像是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在这寂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微微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没有焦点，却又像穿透了克劳斯，看到了什么更遥远的东西，“克劳斯，你自诩聪明，其实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蛋。”
克劳斯脸上的玩味笑容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伊万会是这种反应，他原本期待的是伊万的崩溃、求饶，或者是色厉内荏的否认，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句近乎挑衅的嘲讽。
伊万没有理会克劳斯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轻蔑：“你能费那么大劲查出她是我前妻，这很了不起吗？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但你大概没兴趣，或者说，你的手下没那个能力去查查，我们当初为什么离婚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克劳斯的胃口，也让米娅的心沉到了谷底。
米娅难以置信地看着伊万，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明白，这个曾经承诺会保护她一生的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她，”伊万猛地一甩头，下巴指向蜷缩在他脚边的米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这个女人，在我为了‘伟大事业’而奔波的时候，耐不住寂寞，给我戴了顶颜色鲜艳的帽子！她出轨了！跟一个……一个面包师傅！”他编造这个细节时，甚至带上了一丝荒诞的怒火，仿佛真有其事。
“你胡说！海格，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米娅失声尖叫，想要辩解，却被伊万更猛烈的咆哮打断。
“滚开！你这个肮脏的婊子！”伊万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激动而彻底变形，他甚至想抬脚将她踢开，但脚踝上的镣铐让他无法动弹。
他只能用最恶毒的眼神瞪着米娅，那眼神里充满了“嫌恶”与“仇恨”，仿佛她是世界上最令人作呕的东西，“别用你那双碰过别的男人的脏手碰我！我觉得恶心！”
克劳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伦理剧”，脸上的惊讶渐渐被一种新的、更深沉的玩味所取代。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施耐德继续记录，施耐德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滑动，几乎要划破纸张，他甚至能感觉到克劳斯队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抑的兴奋。
伊万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克劳斯，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克劳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对吧？很简单。”
他再次看向米娅，眼神冰冷得像要将她冻结，“杀了她。当着我的面，杀了这个背叛我的女人。或许，看到她痛苦地死去，我会心情好一些，没准会告诉你点什么。毕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一个不忠的女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废物利用一下，你说呢？”
米娅如遭雷击，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绝望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她看着伊万，那个她深爱过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魔鬼。
克劳斯摸了摸下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莫测的光芒。伊万·彼得罗夫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出戏码，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
他开始重新评估眼前这个所谓的“硬汉”，这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更高明的伪装？不过，无论如何，事情正朝着一个有趣的方向发展，他甚至觉得，昨天穆勒带来的那点不快，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好吧，如你所愿。”克劳斯脸上的笑容未减，似乎对伊万的提议十分满意，他慢条斯理地欣赏着伊万脸上那副“大义灭亲”的决绝，又瞥了一眼蜷缩在地、抖作一团的米娅，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从腰间拔出他的配枪。
那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不是在审讯室里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在剧院后台准备一件精巧的道具。
金属枪身在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伊万的瞳孔猛地一缩，尽管他极力控制，但喉结还是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冷酷，甚至嘴角还牵扯出一丝扭曲的期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克劳斯手指搭上扳机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米娅早已被伊万的言语和此刻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身体的颤抖更加剧烈，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她凌乱的头发和肮脏的囚服。
施耐德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停顿了一瞬，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克劳斯、伊万和米娅之间飞快地扫过，记录的欲望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克劳斯好整以暇地举起枪，枪口微微晃动，像是在犹豫先打穿米娅的哪个部位，他看着伊万，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彼得罗夫同志，你确定要这么做？这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她死在这里，对你，对我，对这场游戏，都会产生一些……嗯，有趣的影响。”
伊万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废话，开枪！让她闭嘴！她的哭声让我恶心！”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挖出来的，带着血和铁锈的味道。
“乐意效劳。”克劳斯轻笑一声，不再拖延。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审讯室内炸响，硝烟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伊万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眼前似乎有片刻的空白。他模糊的视线里，米娅，那个只在他最深沉的梦魇中才会如此脆弱无助的身影，在枪响之后，爆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喊。
那哭声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冲破了喉咙。
“哎呀，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打偏了。”克劳斯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语调却依旧轻松俏皮，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杯子。
他晃了晃手中的枪，枪口还冒着一丝青烟，“真是遗憾，看来这位女士的命还挺硬。”
子弹擦着米娅的脸颊飞过，灼热的气浪烫得她皮肤生疼，几根发丝被削断，墙壁上多了一个狰狞的弹孔，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溅了她一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死神刚才与她擦肩而过。
伊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开来，尖锐的痛楚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死死盯着克劳斯，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但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个更加狰狞的笑容：“没关系，克劳斯队长，你可以再来一次。或者，把枪给我，我亲自动手，保证不会再打偏。”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克劳斯挑了挑眉，似乎对伊万这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残忍”更感兴趣了。他没有理会伊万的提议，反而将枪口转向了伊万：“彼得罗夫同志，你现在的表情，可比刚才要真实多了。看来，让你‘失望’一次，反而更能激发你的……合作欲望？”
他把玩着手中的枪，慢悠悠地说道：“别急，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施耐德在旁边奋笔疾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觉得今天的审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激，也……更接近失控的边缘。
克劳斯队长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也玩得越来越投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