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楼道里的拖拽声和成海那声惊叫让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进屋，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成海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正对着衣柜的方向剧烈干呕，然后又勉强闭上了嘴。
脸上、脖子上、甚至头发上都沾满了黏稠的、带着恶臭的黑血。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完全无视了那骇人的污秽，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成海，声音发颤：“成海！你怎么样？伤到哪了？”
她下意识想去检查成海的脸，却被他猛地偏头躲开。成海紧闭着眼睛和嘴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他怕极了，怕那些恶心的东西和可能带有病毒的血液进入口鼻。
就在这时，程墨也一阵风似的冲了回来。林岚刚刚冲进来就抢走了他手上的床单，而他立刻意识到需要干净的水和布，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现在他将手里的水盆和一条干净毛巾塞到林岚手里，沉声道：“快，用水擦干净。”
林岚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浸湿毛巾，小心翼翼地去擦拭成海脸上的污物。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眼眶却越来越红，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混进盆里的脏水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血的腥气和淡淡的消毒水味（来自程墨可能顺手拿的某种清洁剂）。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脸上的大部分污秽被擦掉，成海憋得脸色发紫，终于忍不住猛地张开嘴，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大口吸气。
“没事了，没事了……”林岚见他终于能呼吸，情绪瞬间崩溃，一把紧紧搂住他的头，埋在他颈窝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哭出来。
“咳……咳！松……松手！林岚！你要憋死我啊！”成海刚换上一口气，就被勒得差点又背过去，他感觉自己像条被捞上岸的鱼，拼命拍打着林岚箍在他脖子上的胳膊。
林岚浑身一颤，猛地松开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又慌忙捧着成海的脸，左看右看，仔细检查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看看，有没有伤口？有没有被咬到？”
成海的脸本就因憋气和被勒而涨红，此刻被她近距离盯着，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直红到耳根。
他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赶紧扶着旁边的床，用没受伤的左脚使劲一蹬，强撑着站起来，试图拉开距离。“哎呀，别摸了别摸了！我真没事！”他挥着手，试图证明自己，“我跟你说，我从小到大打架就没吃过亏！想当年在蓉市一小，我一个人追着十七个……”
“你还好意思说！”林岚红着眼睛，又气又急，打断了他的吹嘘，“六年级追着十七个二年级的小屁孩打！打赢了还被请家长！不敢告诉你爸妈，找我借了十块钱，去火车站门口请那个擦皮鞋的王大爷冒充你爷爷！结果王大爷到了学校，班主任一喊‘成海爸爸’，他‘欸’一声就答应了！”
“停停停！姑奶奶，快别说了！”成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的红色已经不是涨红，而是羞红，简直能滴出血来。
“我就说！要不是后来我爷爷来接我放学，看你可怜，顺便帮你冒充了一下，你屁股早被叔叔阿姨打开花了！”林岚说着说着，想起当时的惊险和后怕，又忍不住抽噎起来，再次伸手想去抱他。
成海这次学乖了，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保持着安全距离，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咳嗯！”程墨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电灯泡，存在感极低。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又有点黏糊的气氛，“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林岚这才意识到程墨一直看着，脸颊“腾”地一下更红了，猛地推开成海，强作镇定：“我……我就是怕你出事，不好跟你爸妈交代，你别多想啊！”
成海也一脸不自然地转向程墨，赶紧接话：“哦？找到啥好东西了？”
程墨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纸盒，递了过去。成海接过来一看，盒子侧面印着俄文和数字，还有霰弹枪子弹的图案，眼睛顿时亮了：“我靠！霰弹枪子弹？你找到枪了？！”
程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摇摇头：“没找到枪。就这两盒子弹，在老伊万卧室床头柜里找到的。前几天放学碰到他，他还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猎鹿，说是刚买了新枪，我估计枪在他车里。”
成海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老伊万比比划划说了一堆，他俄语不行，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站在旁边咧着嘴傻笑，没想到关键信息在这里。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苏雨彤不知何时也悄悄跟了过来，此刻正站在伊万家门口，小心地掩着门，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楼道，
“嗯，走吧。”程墨过去搭了把手，扶住脚踝不便的成海，“伊万家也没什么有用的了，就这两盒子弹，翻出来两瓶伏特加，一罐腌黄瓜，吃的几乎没有，连瓶矿泉水都找不到。”
他环顾了一下这乱糟糟的屋子，心里也理解，一个离婚的独居男人，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对付。
至于那个小丧尸，程墨刚才也快速检查过，没发现明显的被咬伤口，推测可能是老伊万一直没回家，孩子独自在家害怕，又渴得不行，喝了自来水，然后躲进衣柜里发生了变异。
回到自己家，关上门，仿佛才隔绝了外面的危险。成海赶紧回房换掉那身沾满污秽的衣服，这才坐在床上仔细查看右脚脚踝。
脚踝处有些肿胀，皮肤微微发红，轻轻一按就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按压骨头本身却没有明显痛感。“应该只是扭伤，问题不大。”他在国内打篮球时常崴脚，算是有经验了，“养个两三天估计就好了。”
话虽如此，林岚还是立刻翻出冰袋，用毛巾包好，小心地给他敷上。
“刚才你们在伊万家闹那么大动静的时候，我一直盯着楼道门，”苏雨彤端着水杯，轻声说，“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她从程墨和成海出门后就一直守在猫眼后，心都快跳出来了。
“单元门没关严实，楼道里的暖气早跑光了。”程墨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观察，外面风雪依旧，能见度很低，雪地上没有任何新的痕迹。“那两个丧尸要么在楼道里冻僵了，要么跑到外面的大雪里冻成冰坨子了。”
林岚继续帮成海处理扭伤，程墨则回到了自己房间，只能是苏雨彤去做饭了。
“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苏雨彤从厨房端出两个盘子，放到桌上。
“我靠！”成海被林岚搀扶着走出来，看到桌上的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糖醋土豆条和酱油炒煤块？”一盘是切得粗细不均、明显泛着甜腻光泽的土豆条，另一盘则是黑乎乎、几乎看不出原型的炒鸡蛋。
苏雨彤脸一红，小声解释：“我……我不太会做饭，刀工不好，那是土豆丝……炒鸡蛋的时候酱油好像不小心倒多了，糖当成盐放土豆里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就你话多！”林岚没好气地在成海胳膊上掐了一下。成海苦着脸，认命地拿起筷子。
土豆条甜得发齁，炒鸡蛋咸得发苦，还带着一股焦糊味。但看着所剩无几的食物储备，四人谁也没再抱怨，默默地、艰难地把这顿“黑暗料理”塞进了肚子。吃完饭，苏雨彤默默收拾碗筷去了厨房，林岚又换了个新的冰袋给成海敷脚。
四人围坐在客厅，气氛有些沉重。伊万家找到的子弹算是个意外收获，但食物问题迫在眉睫。小区里家家户户都是厚重的防盗门，没有专业工具根本打不开。唯一的希望似乎还是小区门口那个小超市。
“去超市只有两条路，走楼梯或者坐电梯。”程墨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不建议坐电梯。第一，不知道电梯里会不会有东西。第二，现在这情况，彼得堡的电力系统估计没人维护了，这老旧的设施随时可能断电，被困在电梯里就完了。”他冷静地分析着，“而且刚才雨彤说楼梯间没动静，那两个丧尸可能真的离开了，或者冻在哪个角落了。走楼梯虽然累，但至少我们能控制速度，应对突发情况。”
“但是……楼梯间每一层都有可能藏着丧尸吧？”林岚担忧地问，“楼梯防火门都是向外开的，万一我们走到哪一层，门突然被撞开……”
“嗯，有这个风险。”程墨点头，“不过我们这几层住户不多，刚才伊万家的动静也没引来别的，至少说明我们附近几层目前可能相对安全。关键是，我们必须尽快补充食物和水。”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成海肿胀的脚踝上，“成海这情况，行动不便，走楼梯会很困难。”
成海咬了咬牙：“没事，我能行！慢点走就是了！再说也不算严重最多两三天就好了。”他掂量了一下腰间那把刚到手的猎刀，虽然脚疼，但心里多少踏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