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拉尔斯踏进观察室，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踏实，辛吉德那双闪烁的眼睛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像两盏鬼火，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该死的“夜莺”和辛吉德身上挪开，现在，9527才是重点。
“9527情况怎么样。”拉尔斯站在观察窗后，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紧盯着实验舱内那个瘦小的身影。
今天不需要进行改造，只需要确保他还活着，并且活得“有价值”。
一名眼圈发黑的组员立刻放下手中的记录板，语速飞快地汇报：“组长，心率和体温略微偏高，但仍在正常波动范围内。白细胞水平未见异常，身体组织结构稳定，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恶性增生。自愈能力有微弱提升，伤口愈合速度比对照组快了大约百分之七。不过……他好像瞎了，瞳孔对强光刺激没有任何反应。”他顿了顿，补充道：“昨天是我通宵值守。”
拉尔斯眉峰微微一挑，“瞎了？什么时候的事？具体什么表现？有没有挣扎或者……别的什么动静？”
他脑海里闪过以往那些失败品在最后时刻的惨状——眼球爆裂，组织液混合着恶臭的脓血四处飞溅，整个实验室都弥漫着一股腐烂尸体的味道。
那些场面，可一点也不“平淡”。
这个9527，确实透着古怪，所谓的可塑性，难道就体现在这里？
“手术是昨天下午三点结束的。”组员迅速翻动记录，“今天凌晨两点最后一次检查时，各项生命体征平稳，全身反应正常。三点再次进行例行观察，就发现他已经看不见了。期间没有任何异常警报，监控录像也显示9527没有任何挣扎或痛苦的表现，他就那么……安静地瞎了，好像他生来就是个瞎子一样。”
组员的语气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困惑，显然，这种平静的失明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
拉尔斯沉默地注视着9527，没有哀嚎，没有痉挛，甚至连生理指标都没有剧烈波动。
就像一台机器，某个零件悄无声息地停止了运转，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几乎难以察觉。这可比那些炸得乱七八糟的废物强多了，至少，这个看上去还算完整。
“看来希望不小。”拉尔斯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组员的辛勤工作，随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比约恩呢？他又怎么回事，这个时间还没露面？”
另一名正在调试设备的组员闻言，头也没抬地回道：“组长，这个……不太清楚。昨晚上我还看见他在第七区的酒吧里，跟几个宪兵队的人拼酒，吵吵嚷嚷的，估计是喝多了，现在还没醒酒吧。”
拉尔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又是酒吧，又是宪兵队，比约恩这家伙，脑子里除了酒精，还能装点别的吗？
昨天还想灌他，今天就直接玩忽职守，他按捺住心头的不快，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知道了。你们继续严密监控，任何细微变化，立即汇报。”拉尔斯最后扫了一眼实验舱内那个安静得过分的9527，转身，鞋跟敲击地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离开了观察室。
瞎了也好，他心想，至少不会再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外面，省得人心里无端发毛。
或者，更准确地说，少了一双能“看”到他变化的眼睛，早上在盥洗室他自己都快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了，仅仅两天，他就变了。
至于比约恩，那个蠢货，拉尔斯嘴角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冷峭，有的是账要跟他慢慢算，居然敢这么刺激自己。
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最好能给他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否则……他不介意让比约恩也尝尝“高浓度”的滋味，不是庆祝，是清算。
帝国赋予的权力，可不是用来在酒吧里跟宪兵队称兄道弟、虚耗光阴的。
他脚步未停，脑中却已飞速盘算，比约恩的缺席打乱了原定的某些辅助安排，但实验不能停。
夜长梦多，辛吉德那条老狐狸还在暗处，他的身份完全不清楚，也许是大英帝国的间谍？又或者真的是“红色合唱团”的人，但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必须尽快拿出成果，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实验室门口，并未进去，只是对着里面扬了扬下巴，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不等他了。立刻去准备，再带一名小实验体过来，这次要女性。我们复刻昨天的实验步骤，看看9527的失明是不是个例，还是……某种普遍现象。”
一名正埋头记录数据的组员闻言，笔尖一顿，迅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被职业性的服从所取代：“是，组长。女性实验体……我马上去后勤部申请。”
“尽快。”拉尔斯丢下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他现在没心情也没必要去安抚下属可能产生的任何疑虑。
他要的是结果，是数据，是那个能让他摆脱当前困境的“奇迹”。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几乎是病态的兴奋感，正从心底最深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压过了疲惫和警惕。这感觉，陌生又熟悉。
那名组员不敢怠慢，放下记录板便匆匆往外走，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又要填那些该死的表格了，申请实验体比申请军火还麻烦，也不知道后勤部那帮官僚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拉尔斯听见了，却只当耳旁风，帝国的官僚体系，有时确实能把人活活拖死。
他微微眯起眼，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新的实验方案和可能出现的结果，他需要绝对的专注，任何干扰，都将被无情排除。
他转身，这次是真的朝自己办公室走去，脚步依旧不快不慢，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夜莺也好，辛吉德也罢，都不过是他现在计划中的障碍，就像人体内的毒瘤。
这些人和事，在他看来，都是阻碍系统正常运作的冗余，或是恶性增生，夜莺、辛吉德，比约恩皆为路障。
他拉尔斯，最擅长的就是清除这类“病变”，他的实验室，他的团队，都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而他，负责精准规划并执行，他要真正的展现自己的天赋，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屎间谍，他是莫斯科医学院最聪明的学生，要不是天赋过于出色也不会被内务局强行培训入职。
只要这次实验能拿出真正有分量的成果，一份足以震动上层、改变格局的成果，所有这些障碍都将变得无足轻重，可以被轻易剔除。
他甚至能预想，当无可辩驳的数据摆在那些大人物面前时，他们脸上的精彩，曾经的质疑、掣肘，都会化为另一种姿态。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快意，冲淡了连日的疲惫，他不是不想为了正义而战，正义可以，但不能用他的性命来获取，他不想成为烈士陵园里的墓碑，如果红色联盟不能安全的让他撤离，活着拿到英雄勋章，那么成为帝国的急先锋也不是不行。
权力，最终要靠绝对的实力说话，而他，正在铸造这份实力。
办公室的门近了，他没有刻意调整呼吸，那份掌控一切的兴奋感已在胸中积聚。
他的刀，已然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