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旧宅——
今日表小姐大婚，裴安趁着忙乱，悄悄从王府揣了几样平日里少见的精致点心回来。他轻巧地跃上屋顶，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院中那道杏色身影。青杏正提着水壶浇花，杏色襦裙在微风中轻扬，发间那支素木簪衬得她如枝头新雪般清丽。
“呆子。“青杏忽然仰起脸，眼底漾着笑意，“看够没有？“
裴安一个踉跄，险些从檐上滑落：“我、我没...“
青杏抿唇轻笑，忽地从袖中取出个荷包，扬手抛了上去：“接着！“
裴安慌忙接住，只见靛青的荷包上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他耳根霎时红透，结结巴巴道：“这、这是...“
“不要还我。“青杏作势转身。
裴安纵身跃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我要！“话音未落，自己先被这脱口而出的高声惊得一怔。他慌忙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点心塞给青杏，“这个...给你的。“
青杏垂眸接过，解开油纸捻起一块糕点轻咬。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光，连嘴角沾着的碎屑都显得可爱。“好吃吗？“裴安轻声问。
“好吃。“青杏拈起一块递到他唇边，“你也尝尝。“
裴安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下一口点心，唇角微扬。两人目光相接，眼底漾起温柔笑意。
“若是温姑娘还住在裴府该多好，我就能像从前那般日日见到你了。“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含着几分眷恋。
青杏闻言瞪了他一眼，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小姐如今已恢复身份，岂能继续住在裴府？“
“我知道。“裴安轻叹，月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银辉，“世子说过，温姑娘的清誉最要紧。“
夜风拂过，将两人的影子渐渐融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窗棂旁，温如璃倚在裴砚之肩头望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夜风拂过，送来满院清甜的桂花香。
——
晨光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如璃坐在案前，指尖轻抚着那本泛黄的账册，墨迹早已干涸，却仍能嗅到一丝陈年的墨香。
这是温家漕运的旧账，昨日才从大理寺发还。
她翻到最后一页，指尖在“永和十四年腊月“几个字上微微一顿。那是父亲被流放前的最后一笔账目——三万两白银，标注“北疆粮草“，可实际上，那批银子从未到过北疆。
“在想什么？“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温如璃指尖一颤，账册“啪“地合上。她转身，正对上裴砚之深邃的眼眸。男人立在门边，玄色锦袍被晨露浸得微潮，腰间蹀躞带上的金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衬得眉目愈发凌厉。
“大理寺发还的账册？“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簿册上。
温如璃将账册往袖中拢了拢：“今早刚送来的。“她抬眸看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裴砚之迈步走近，玄色衣袂扫过门槛，带进一缕晨风。他伸手抚上她的腰肢，声音低了几分：“想早点见到你。“目光却扫向案上摊开的账册，“兵部刚收到北疆军报，三皇子的人上月秘密调了一批漕船北上。“
他忽然俯身，带着松墨气息的衣袖擦过她手背，修长手指点在账册某处：“和当年温家那笔账目走的是同一条水路。“
温如璃瞳孔微缩。
她早该想到的——三皇子与北疆勾结，绝不会只做一锤子买卖。当年父亲被构陷，正是因为发现了这条暗线。如今三皇子故技重施，若她能截下这批货......
“世子。“她突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想重组温家漕运。“
裴砚之眸色一暗。
他早知她不是安于后宅的女子，可重组漕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要重新踏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意味着三皇子会像当年对付温明德一样对付她......
“不行。“他冷声拒绝，指节捏得发白。
温如璃却轻轻握住他的手：“世子，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产业，也是唯一能追查三皇子罪证的机会。“她指尖微凉，却坚定地扣住他的掌心，“我不会莽撞行事，但有些事......必须由我来做。“
裴砚之盯着她纤细的手指，忽然想起那夜在灵堂初遇——她跪在蒲团上哀哀垂泪，腰间草绳勒出不堪一握的弧度，像朵被风雨摧折的白玉兰。
如今这朵花，竟要自己迎向风暴？
他闭了闭眼，忽然反手扣住她手腕，将人拽近：“温如璃。“嗓音低哑得不成调，“你可知这样做有多危险？“
温如璃仰脸，呼吸拂过他下颌：“那世子......可愿帮我？“
裴砚之喉结滚动。
她今日绾了高髻，一支素银簪斜插云鬓，衬得颈线修长如天鹅。最要命的是衣领微敞处那一线雪白，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曲线......
“怎么帮？“他嗓音沙哑，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腕间守宫砂。
温如璃指尖轻点账册：“温家旧部尚在，只需世子借我几个可靠的人手......“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裴安慌张闯入，“兵部急报！“
裴砚之眸色骤冷，接过密信扫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怎么了？“温如璃轻声问。
裴砚之将信纸捏碎在掌心：“三皇子的人动了兵部账册，我要立刻回去。“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袂翻飞如墨，却在门边骤然驻足，“温如璃。“
她抬眸。
“等我回来。“他声音低沉，“再议漕运之事。“
——西市绸缎庄——
温如璃立在柜台前，指尖抚过一匹靛蓝云锦。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泽，她想起上回用这般料子为裴砚之裁制的衣裳，他穿着时眼底掠过的笑意。
“夫人好眼光。“掌柜殷勤道，“这是新到的货，最适合做男子衣袍。“
温如璃耳尖微红，正要开口，铺门突然被推开。
“表姐！“
苏棠提着裙摆小跑进来，杏眼圆睁，发间珠钗随着动作轻晃。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襦裙，腰间丝绦束得极紧，衬得身段玲珑有致。
“你怎么来了？“温如璃讶然。
苏棠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我查到些东西。“她从袖中抽出一本账册，“温家被查封的绸缎庄账目......有问题。“
温如璃指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