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频……加密通信。”
“不可能！”宋昌盛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这怎么可能实现？”
他以为林远是真的懂行，甚至在某些方面有独到的见解，没想到却抛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组合。
宋昌盛看着林远，眼神重新变得审视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被打趣的薄怒：
“林总，你或许对军事通讯的弊端有所了解，但具体的技术细节，恐怕还隔着行。
跳频通信，核心在于‘跳’，频率在预设的序列中不断随机变化，让敌人难以捕捉和干扰。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信道本身就是不可预测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而加密通讯，无论是对称加密还是非对称加密，都需要在接收端对加密信息进行解密。
如果连承载信息的信道都抓不住，谈何解密？
不可预测的频率，如何稳定地进行数据解码？
林老弟，你啊，可别被你手下那些……嗯，想法很大胆，但可能有些滥竽充数的科研人员给忽悠了。”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了。
钟正国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他们看向林远，想看看他如何收场。
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了。
林远脸上露出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挠了挠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吗？哎呀，宋叔叔您是专家，我确实对这些技术细节一知半解。本来还想着，要是这东西真有点用，就当个小礼物送给您，给咱们军队做点贡献呢。”
他这副憨厚又带着点委屈的模样，让宋昌盛心里的那点不快消散了些。
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只是不懂行罢了。
林远一边说话，一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西装内侧口袋。
“不过，他们倒是给了我个小玩意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他的动作吸引。
片刻之后，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物体，被他捏在两指之间，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枚芯片。
“他们说，这就是所谓的‘跳频加密芯片’。”
林远指着那枚小小的芯片，语气轻松，仿佛在介绍一个不起眼的玩具，
“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懂，就听他们吹牛，说什么只要通信双方的设备里都装上这么一枚芯片，通过内置的、他们自己搞出来的什么‘同步动态密钥协商与跳频序列生成算法’，就能在跳频的同时，实现对数据的即时加密和解密。
而且，因为频率一直在变，密钥也在动态更新，所以极难被侦测和破译。”
宋昌盛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小小的芯片上，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芯片？
算法？
同步动态密钥协商？
跳频序列生成？
这些词汇如同电流般击中了他！
他之前之所以断言“不可能”，是基于现有的通讯架构和已知的技术瓶颈。
但如果……如果核心的算法能够集成到一枚小小的芯片中，并且这个算法本身就解决了跳频与加密的同步问题呢？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宋昌盛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迅速被一种狂喜和激动所取代，
“如果……如果加密算法和跳频序列生成算法高度集成，并且由专门的硬件芯片支持，实现双方设备的精密同步……那确实有可能！不是有可能，是完全可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看向林远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怀疑，而是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炽热！
“林总……林老弟！”宋昌盛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你这枚芯片……能、能借我……不，能给我们军方研究一下吗？”
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副部长的矜持，恨不得立刻把这枚芯片抢到手里，送回研究院去拆解分析！
林远看着宋昌盛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暗笑。
他摆了摆手，故作大方地说道：
“宋叔叔，瞧您说的，什么借不借的。这东西既然拿出来了，就是打算给国家的。您直接拿去就好，能派上用场，那是我们远航集团的荣幸。”
宋昌盛闻言大喜，刚要伸手去拿，林远却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只是啊，宋叔叔，这加密芯片的制造技术，目前确实只有我们远航集团掌握。
您也知道，我们本身是想在民用通讯领域做点事情的，但这不……连个通信行业的准入许可都还没拿到。
没有许可，我们也不敢大规模生产这些东西啊，万一被当成非法经营，那麻烦就大了。”
好家伙！
这林远，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先抛出军用通讯的弊端，引出宋昌盛的痛点；
再抛出“跳频加密通信”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概念，引起宋昌盛的专业性质疑；
最后拿出实物芯片，给出解决方案，瞬间反转，将宋昌盛的期待值拉满。
而这一切，最终都落在了“我们没有通信行业许可”这个关键点上！
但此刻的宋昌盛，哪里还顾得上林远这点“小心思”？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一项石破天惊的技术！如果大夏军方能够引进并大规模列装这项技术，对于整个军队的指挥、协同、作战效能的提升，将是革命性的！信息化战争水平，绝对能凭空上一个大台阶！
而且，如果这项技术是由他宋昌盛主导引进的……那他个人在军中的声望和地位，将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什么副军级、正军级，那都只是起点！
未来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巨大的诱惑和强烈的使命感，让宋昌盛心潮澎湃。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父亲，宋老。
宋老将一切尽收眼底，儿子的眼神他看得懂。
那是渴望，是雄心，也是一丝求助。
宋老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转向林远，带着几分老成持重的审视：
“林远啊，你们远航集团有这样的好东西，利国利军，怎么不早点通过正规渠道上报国家呢？
就算你们在汉东的那个民用项目暂时受挫，单凭这项技术，军方的订单也足够你们吃得盆满钵满了。”
这话问得很有水平，既肯定了技术的价值，也点出了林远行为的“不合常规”。
林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带着几分无奈和真诚：
“宋老，您有所不知。我们远航集团成立的初衷，就是想为国家在尖端科技领域做点贡献，尤其是在通信行业。
为此，我们不惜从海外筹措了上百亿美刀的资金，准备大干一场。
想着一边通过民用市场赚钱，积累经验，一边投入巨资进行前沿技术研发。
可现在……唉，汉东的项目没着落，我们连最基本的经营都快成问题了，哪还有余力去想别的？”
他微微一顿，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炽热的光芒，继续说道：
“而且，宋老，不瞒您说，这跳频加密通讯技术，只是我们远航研究院目前攻关的其中一个方向。
我们更长远的目标，是希望能为大夏研发出成熟的、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第二代乃至第三代移动通信技术！
您可能也知道，2G、3G技术，欧米等西方国家已经纷纷提上日程，甚至开始着手制定行业标准了。
作为大夏子孙，我林远，难道能眼睁睁看着未来全球2G、3G的行业标准，都让那帮外国人说了算？
我们大夏，难道就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吃灰？”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最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无限的遗憾和不甘：
“哎呀！可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空有报国之志，却无用武之地。
若是远航集团就此沉寂，这些技术，这些梦想，恐怕也只能束之高阁，最终化为一堆废纸了。”
包间内，落针可闻。
宋昌盛更是被林远这番话深深触动。
军事通讯技术，关乎国防安全；2G、3G标准，那更是国家在全球科技竞争中的话语权和国际地位的象征！
这两者，无论哪一个，分量都重如泰山！
宋老默默地听着，苍老的眼神中，精光闪烁不定。
他这辈子，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性格上也是不争不抢，甚至有些过于“求稳”，才安安稳稳地走到了今天这个岁数。
可是现在……
一边是自己儿子的远大前程，一边是林远描绘的宏伟蓝图。
这两者，都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名为“国家”和“民族”的弦。
想当年，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个国家能挺直腰杆，不再受人欺负吗？
如今，一个年轻人，带着可能改变国家命运的技术和梦想，就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阻挠，而可能夭折……
他宋某人，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算什么老革命？还算什么男人？
苟了半辈子，难道临到老了，连一点血性都消磨殆尽了吗？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宋老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几滴。
包间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宋老。
只见宋老霍然站起身，虽然年事已高，但此刻腰杆挺得笔直，一股久违的铁血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眼神锐利如鹰。
“林远！”宋老的声音洪亮如钟，“你不用说了！你们远航集团的事情，我宋某，管定了！”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知道，这背后可能有些压力，有些阻力。但是，你不要慌！
把你们那个什么跳频加密技术，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2G、3G的规划，都整理好，我亲自带着这些东西，一并上报，直接提交领导审核！
我倒要看看，在新时代，在我大夏励精图治，奋起直追的关键时刻，还有什么狗屁障碍，能阻挡我大夏的崛起之路！”
一番话，掷地有声，霸气侧漏！
宋昌盛激动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崇敬和振奋：
“爸！我也会立刻向军委详细汇报此事！两边一起发力！”
他转向林远，眼神中的欣赏和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林老弟，这次，你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天大的忙！这份情，我宋昌盛记下了！对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决定采购你们的跳频加密技术，你这边……准备开个什么价？”
这也是一个关键问题。
如此重要的技术，价格恐怕也是天文数字。
林远微微一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宋昌盛心中一凛，一根手指？难道是一个亿？还是十个亿？无论是哪个，对于一项能改变战争形态的技术而言，都不算贵。
就在这时，林远清朗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