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在那葱茏草木和迷蒙的白雾之间,一座幽静的别苑正隐匿于此。
而此时,别苑中的花园里,虽然已是深秋,但由于被打理得很好,所以就还是有些应季的花儿在顽强地开着,为这萧瑟的深秋添了几分诗意。
而南方庭院大都有着的那凉亭水榭之中,任盈盈正一袭素衣,端坐于石凳之上,旁边焚着香炉,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似在调试,又似在沉思,眉眼间透着一抹淡淡的忧虑与春意。
……
就在这时!
随着一阵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那日月神教的‘天王老子’,那个光明左使向问天就那么正大步流星地从拱门那快步走进了花园,并在看了看后第一时间朝着任盈盈这边走来。
此时他身着一袭黑袍,身姿挺拔,面容刚毅,但劲装上还沾着厚重的露水气息,显然不像是刚刚起床的样子,而是昨晚一夜未睡,也不知道是做些什么去了。
“!!”
“参见圣姑!”
步入亭子后,向问天不敢怠慢,赶忙抱拳行礼,任由他那洪亮如钟的声音在这清晨寂静的花园中回荡着。
“……”
任盈盈微微侧首,但是却没有起身回头。
“向叔叔无需多礼!”
“坐吧。”
接着,她才用那轻柔婉转,但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淡淡说道。
“……”
对此,向问天自然没有客气,直接依言在亭子里的那边沿处的座位上坐下,接着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略作停顿后,才皱了皱眉并诧异道:
“圣姑……”
“那令狐公子呢?”
“他今天没来?”
因为据他所知,这段时间那个令狐冲一直都跟在圣姑的屁股后边,往日里对方应该早早就来找这里圣姑弹琴了才对。
“……”
闻言,任盈盈手上调琴的动作微微一顿,琴弦在她指尖轻轻颤动着,发出几声清脆却又略显杂乱的声响。
接着,她垂下眼眸,脸颊上悄然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不过还好!
她此时是背对着向问天的,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被后边的那个向问天看到她那迥异于往常的羞涩表情。
不过,对方问都问了,所以,迟疑了一会,任盈盈就还是幽幽地开口了:
“他来了。”
“眼下正在后院歇着呢......”
说着说着,她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不仅轻若蚊蝇,更是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古怪情愫?
“!!”
向问天闻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中也闪过一丝担忧。
明摆着的!
他向问天不是什么雏儿,也不是那种愣头青,他自然是知道任盈盈跟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更知道对方留那令狐冲在后院过夜到底意味着什么!
“圣姑!”
“你……”
“莫不是对那小子动了真情了?”
说着,他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急切,直视着任盈盈的后背,想要确定些什么。
虽然吧,他们这种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但是,那种事情就还是挺大的,至少对他的震撼是挺大的。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的这位圣姑可是从不对任何男人假以颜色的,可现在倒好,遇到一个被他诓骗来利用的家伙就直接动心了,那是他怎么都没法想象的。
“……”
任盈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迷蒙地看向了池水里的那些浮萍,脸上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慌乱。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然后轻咬下唇后缓缓叹道:
“向叔叔说笑了。”
“不用真情……”
“他又怎么肯心甘情愿帮你我?”
她的声音很轻,虽装作十分镇定和从容,但话语间就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丝丝忐忑和慌乱。
“!!”
“盈盈……”
听到这,向问天不由有些急了,甚至都不再称呼任盈盈的那教内职位了。
“你……”
但事已至此,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纠结良久,他也只是随口叹息着并苦笑道:
“可是!”
“他就是个傻小子,行事莽撞,又不谙世事,你真的决定了?”
说着的同时,他看向任盈盈的眼神还满是关切,似乎是有些不忍任盈盈那么草率就做出那样一个可能会影响其一生的决定?
原本,他只是想去利用一下令狐冲那个剑法通玄的小子,毕竟这个江湖上找不到比对方更好的选择了,可哪想,现在一个不好竟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
然而,任盈盈只是微微苦笑一声。
“傻么?”
“也许吧……”
“但向叔叔,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真正的傻子?”
“你别把世上的人都想得太单纯了……”
说完,她不再解释,而是再次垂下眼眸,开始抚琴并慢慢调整着琴弦并掩饰着些什么。
她有些话没对向问天说,那就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令狐冲虽表面看起来洒脱不羁像个浪子,但事实上他却是个重情重义的,有些傻但却又有着一颗比谁都真诚的心?
而对付那样的人,用阴谋诡计肯定是不行的,只能用真心换真心,只有那样,对方即便知道了她的目的,也会咬牙并无条件施以援手。
就比如现在,对方虽然大概猜测到了她的身份,但却因为她的缘故而一直没有多问,然后做什么事情也都很配合。
而要是真的单纯只是将对方当傻子利用,对方怕是早跑了!
“……”
向问天看到任盈盈已经决定且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便也不再吱声,只是点点头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事情。
于是,花园里难得地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安静,只有微风拂过苏式园林的树梢并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
“向叔叔……”
片刻后,任盈盈轻抚了好几下琴弦,调了一会音,觉得差不多后,她打破了这有些让她尴尬和不适的气氛并问道:
“爹爹被关押的地方,确定位置了?”
闻言,向问天回过神来并点了点头,然后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确定了!”
“就在西湖边上的那个梅庄,其它三个庄子都是障眼法!”
“不过……”
“那梅庄位于杭州西湖边上,位置偏僻常人难以靠近不说,庄中据说还有一地牢直通西湖湖底!”
“倘若不能第一时间拿下看守,一旦对方开闸放水,任教主可就凶多吉少了!”
毫不遮掩地用那种透着浓浓的忧虑的语气说完后,向问天的眉头便渐渐紧紧皱在了一起。
“梅庄啊?”
“还有地牢……”
“直通湖底?”
在西湖湖底建地牢,那种事情任盈盈单是想想也觉得棘手。
因为就像刚刚向问天说的,一旦她们到时候开始突袭,然后看守见机不妙直接打开连通湖底的阀门的话,她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
“向叔叔,你有什么想法?”
想了想,没什么好主意的任盈盈只得微微皱眉,然后继续拨弄着琴弦并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咳——”
“还能有什么想法?”
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向问天才懊恼地说道:
“原本,梅庄那四个老家伙,对天下奇珍异宝极为痴迷,尤其是书画古玩,更是视若珍宝。”
“我本打算投其所好,以一件件稀世珍宝为诱饵,引他们上钩,等混进去后再略施小计诱其开牢门……”
“但奈何!”
“那个江湖百晓生几天前将你我和那令狐冲的行踪暴露,此事定已引起那四个老家伙的警惕,再用那种法子肯定是行不通了!”
是的,他们日月神教藏宝无数,其中不乏稀世珍宝,而他向问天这些年来早就挑了好几件作为诱饵,可哪想到,临到头来,竟然走漏了风声,让那江湖百晓生的人给发现并宣扬了出去?
而那个‘江湖百晓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组织,那天他们三人泛舟西湖上,那么宽敞的一个西湖,竟然还被对方遇到,而且关键是对方还将他们给认出来了,那事情吓得他好几天都不敢白天出门了。
而圣姑任盈盈和那个令狐冲更是一连好几天待在这个别苑里不曾外出过,然后这孤男寡女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
他向问天真真是走了一步臭棋,白白便宜了华山的那个臭小子!
“这……”
“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
听到原本的计划被那‘江湖百晓生’破坏,任盈盈也有些懊恼,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去追究那种事情的时候,她只想知道向问天有没有备用的法子。
“有!”
向问天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只能用老计划了!”
“届时,我和令狐冲去对付那四个老家伙!”
“圣姑你带着咱们的人突袭牢房,务必要快狠准地将那些看守全部拿下!”
“那四个老家伙武功不怎么样,无非就是功力深厚一点,我和令狐冲全力以赴,拿下或者拖住他们不难!”
“但牢房那边,可就全靠盈盈你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打开牢里的阀门,要不然西湖的水倾泻而下,不消半盏茶的时间,教主就非得被淹死在里边不可!”
事已至此,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付出了那么多,连圣姑任盈盈都搭进去了,开弓已没有回头箭,所以,向问天只得硬着头皮,将原本的备用计划,也就是那风险最大的强攻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
任盈盈沉默和思索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没有急着去回应。
最终,直到向问天都有些不耐烦和忐忑时,她才微微点头,看向前方池子的双眸中也泛起一抹狠厉与果敢。
“行!”
“什么时候开始?”
说着,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再次弹起了琴弦,然后让那种显得有些急促和满是杀伐之音的铿锵琴音传了开来。
“唔……”
向问天沉吟片刻,最后咬牙道:
“还需要耐心等待,但也快了!”
“左右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
“我们还需要一个契机……”
“直接突袭太冒险!”
“梅庄那四个老家伙,向来谨慎多疑,若没有合适的由头去靠近和布置,他们定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入庄中,更不会让我们有机会发难!”
“我们必须要等一个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的机会,才能一举成功!”
至于具体是什么契机以及具体的计划,向问天则没说太多。
毕竟,这里也不是那种适合讨论计划的地方,他现在只是简单陈述和汇报一下工作就已经可以了,说太多也担心隔墙有耳什么的。
“嗯……”
任盈盈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但接着,她转身拿过一份江湖传闻递给了有些诧异的向问天并轻轻叹道:
“那你最好快一点?”
“我们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她本也不想催促,只是眼下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要是继续拖延下去的话,到时候可能会出现不可预知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