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越发冷了,华山上边仍旧是云雾缭绕的,但很多落叶树都变得光秃秃的了,只余山间的苍翠的松柏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并发出那阵阵沙沙的声响。
岳不群和之前的两天一样,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他今天很早就起床了。
不过,虽然起得早,但心情却不一定会好!
这不?
眼下正端坐在正气堂内的他,手中拿着一份江湖传闻,脸色阴沉得和外边秋高气爽的天气完全成了两个不同的极端。
他就那么默默坐在掌门的主位上,身穿一袭紫色且袖口还绣着精致云纹的长袍,头戴一顶精致的发冠,黑着的脸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可怕气势。
“……”
不远处,宁中则正在用红泥小火炉扇着蒲扇烧着水。
很快,她就端着一杯热茶,轻轻走近并将茶放在岳不群旁边的小几,然后柔声叹道:
“师兄……”
“先喝口茶吧,莫要气坏了身子。”
她当然知道岳不群为什么在生气,所以,她就只是尽可能用那种温婉的声音去劝着。
“……”
然而,岳不群却并未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那几张折在一起的纸,身体微微颤栗着,似乎是在压抑着些什么。
“哼!”
终于,岳不群怒极反笑,先是冷哼一声后才将手中的那份江湖传闻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好好好!”
“真是我的好大徒啊!”
“我华山上下同心,现如今好不容易发展壮大,风太师叔和剑宗的弟子们也都回来了,本以为从此华山能从此安稳昌盛,可结果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语气中也满是那种愤怒和失望。
“咱们从小养大的大徒弟竟跟魔教的人跑了?”
“这让我脸往哪搁?!”
说到这,岳不群顿了顿,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但很可惜,他接下来的语气还是依旧十分冰冷,显然是心下仍旧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哈!”
“他令狐冲不是第一天走江湖了吧?”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他难道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是不是魔教的人他会分不清楚?”
“对方是什么人他不会去问,不会去查?”
“明知道对方来历不明还要执意混迹一起,他这是想干什么?”
“难道他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就能在魔教中周旋,还是觉得我华山派已经威震江湖,无论如何都能护他周全?”
说着说着,额头上青筋暴起的他,干脆站起身来,然后在正气堂内来回快步走动着,并悲愤地对旁边站着的妻子抱怨道:
“难道他忘了他自己的身份了?”
“身为华山派首徒,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华山的颜面,可他倒好,跑去跟魔教的妖人勾搭在一起!”
“他是不是觉得上一次轻易解决了刘正风的事情,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他也想当下一个刘正风?”
“哼!”
“那刘正风之事,不过是侥幸,岂能次次都如此这般?”
“哪天死了都白死!”
岳不群越说越气,在大殿内来回踱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起来。
“他就不能安分老实一点,非要将我华山派架在火上烤?”
“如今江湖上议论纷纷,我华山派多年积累的声誉,都快要被他毁于一旦了!”
说完,想到事情没法挽回的岳不群不禁有些头疼地再次坐到了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原本大清早起床时的那种神清气爽的状态也一下子全没了。
要知道,原本安妮乱传剑谱和喜欢废人武功的事情就被外人忌惮和称呼作魔女妖女了,他华山多少也担了干系,但那毕竟都是事出有因,还能勉强解释得清楚。
可眼下,自己的大徒弟却跑去跟魔教的人混在一起,有说有笑还在画舫上喝酒弹琴,这要让他岳不群怎么洗清这污名?
江湖上本就纷纷扰扰人心复杂,此事再次被那百晓生组织传开,他不用多想就能知道,华山派必将再次陷入舆论的漩涡,搞不好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
宁中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过那份江湖传闻,仔细看了看一眼头版头条,再看看别的小道消息后,看着那明摆着针对华山派的排版,她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所以,她还是上前轻声劝道:
“师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冲儿向来行事磊落,虽偶有放荡不羁的时候,但绝非与魔教勾结的那种人。”
“要不咱们找到他问个清楚?”
对于令狐冲,宁中则更多的还是担忧和信任,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相信自己的那个半子半徒大徒弟不会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误会?”
闻言,原本快冷静下来的岳不群猛地抬起了头。
“他令狐冲都跟魔教妖女跑了,这可是大有亲眼看到的!”.
“大有为人你知道,忠厚老实,虽性格有些懦弱,但绝不会去无端诬陷他大师兄!”
“况且现在江湖传闻上也证实了,他人更是都跑到杭州去了,还在西湖泛舟被人给看到,旁边就是那个魔教妖女,还有那光明左使向问天,别人亲眼看到了的,这还能有假?”
“我敢跟你说,那个魔教妖女的身份绝对不低!”
说完,他又重重叹息了一声,似是已经对那令狐冲的某些行为已失望透顶了。
“……”
宁中则微微一怔,想了想,随即又问道:
“那……”
“我们要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冲儿越陷越深吧?”
在宁中则看来,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作为师父师娘,他们就有责任引导令狐冲走上正途。
“!!”
终于,岳不群猛地站起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还能怎么办?”
“我去把他抓回来!”
“我倒想要去问问他,究竟为何非要如此行事,非要置华山派的声誉于不顾?”
说着,岳不群就想要去收拾东西出去。
“师兄且慢!”
但还好,宁中则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岳不群的衣袖。
“师兄!”
“眼下华山事务繁忙,你我岂可轻离?”
“风太师叔刚刚回归华山,剑宗弟子也需安抚,还有诸多门派事务等待你处理。”
“你若此时离开,华山派恐生变故啊。”
如果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但现在剑宗回归还没两天,然后身为掌门的岳不群却跑下山去,到时候华山上这么一大摊子该交给谁去管,谁又能管?
所以,宁中则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同意岳不群离开的!
“……”
还好,岳不群没有急昏头,被他妻子那么一说,他当即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也开始犹豫迟疑起来。
“你说的对,确实不能轻离……但也总不能任由他令狐冲继续胡作非为吧?”
“若不及时制止,他必将铸成大错!”
“到时候悔之晚矣!”
不下山去找人吧,他又担心令狐冲的安危和前途;可下山去吧,他又担心华山的稳定和发展,一时间即便是岳不群也觉得进退不得并有些踌躇无措起来。
万幸的是,好在令狐冲不仅仅是他岳不群的大徒弟,同时还是剑宗那风清扬风太师叔的唯一传人,所以,这件事情剑宗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要不然,他都不知道刚刚才消停下来的华山会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想到这里,想到华山内部应该不会因为令狐冲的事情而闹出事端,岳不群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安定归安定,他脸上的忧愁却并未消散分毫。
“这样!”
宁中则考虑了一会,然后提议道:
“要不,让灵珊和大有两人去?”
“他们与冲儿感情深厚,或许能够劝他回头,再将他给带回来?”
“而且他们行动也方便,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在宁中则看来,华山掌门这个时候下山就肯定是不行的,但两个弟子下山,应该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了。
“不……”
然而,宁中则说出她的意见后,岳不群反而冷静了下来并摇摇头否定了。
接着,他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沉吟了一会后断然道:
“谁都不能去!”
“现在去……”
“也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蹿,哪能那么容易找到他?”
“杭州城那么大,等从华山赶到了杭州,他人都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况且,此事一旦传开,江湖上必然会认为我们华山派理亏,才会派人去寻找,到时候我们会更加被动。”
听到岳不群这么说,宁中则皱起了眉头,然后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那万一……”
“万一冲儿真的被魔教利用,做出某些危害华山或者江湖的事情,那到时可如何是好?”
在宁中则看来,自己那大徒弟也到了年纪,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万一被魔教妖女利用,她不敢想象到时候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没有万一!”
岳不群忽地转过身来,眼神中透着坚定。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我们华山就全当不知道此事,一切等事情落下帷幕后再说罢!”
“眼下江湖上只是传闻,并无确凿证据,我们若贸然行动,反而会中了别人的圈套,落人口舌!”
“我们只能暂且相信冲儿,希望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分清是非善恶,不要酿成大错?”
宁中则还有些纠结,还想再劝,但岳不群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就这样罢!”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莫要再操心了。”
“今日剑宗那边别院的修缮工作,就交予你了,你待会儿亲自去镇上找工匠和驴马队,要上点心,将别院修好一点。”
“就这样罢!”
说完,不顾宁中则的愕然,心下烦闷的岳不群黑着脸转身就走。
“!!”
“师兄……”
宁中则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岳不群已经大跨步且头也不回地走出正气堂去了,她也只得将伸出去的手给缩了回来,然后表情落寞地在正气堂内整理着,准备等早上的雾气散了再下山。
然而……
“啊!”
“师娘!”
“师、师父呢?”
没到一盏茶的时间,陆大有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然后看到宁中则后先是惊呼一声,接着开口就想要找岳不群。
“大有?”
“大清早的你怎么咋咋呼呼的?”
看到陆大有脸上的急切,宁中则心下一咯噔,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的她赶忙问道。
“师娘!”
“出大事了!”
“早上我没看到小师妹出早课,便让一个师妹去看看,结果……”
“结果昨晚小师妹她跑了!”
“喏!”
“她留下了这么一封信,说是去找大师兄了!”
说着,他赶紧将那一封他已经看过了的没封口且也没有署名的信给拿了出来递到了宁中则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