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几位将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副将张烈性子也最直,上前一步小心问道:“侯爷息怒,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秦元胸膛剧烈起伏,将那皱巴巴的信纸往张烈面前一推:“你自己看!看看这个孽障做的好事!”
张烈疑惑地接过信纸,展开一看。刚看了几行,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极其古怪,像是想笑又拼命憋着,嘴角一抽一抽。他强忍着,继续往下看,脸上的肌肉抖动得更厉害了。
其他将领见状,好奇心大起,纷纷围拢过来。张烈无奈,只好将信递给他们传阅。
一时间,帅帐内安静得只剩下信纸翻动的沙沙声。将领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完信后,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有的一脸错愕,嘴巴微张。
有的拼命抿着嘴,肩膀却不受控制地一耸一耸,显然是憋笑憋得辛苦。
有的干脆别过脸去,假装咳嗽掩饰。
还有的偷偷瞄一眼自家侯爷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又赶紧低下头,生怕被迁怒。
“咳咳……这个……四公子,文采……文采见长啊……”张烈干咳了两声,憋出这么一句。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些,“四公子……年少气盛,或许……其中真有些误会?受了委屈也未可知?”他这话说得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
“哈哈哈……侯爷,恕末将直言,四公子这状告得……还挺别致!”一个络腮胡将领憋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是啊,把大公子说成‘昏庸’,把自己说成‘无辜受辱’,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去当言官真是屈才了!”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张烈连忙劝道,“四公子虽,呃……偶有顽劣,却从未向您告过状。此次……或许真有什么委屈也说不定?”
秦元怒哼一声:“委屈?被欺负?这逆子什么德行,我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定是他先撩拨了别人!云儿的性子我最是知道,沉稳持重,若非安儿有错在先,他怎会无故罚他禁足?又怎会偏袒外人?”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备马!立刻回府!我倒要看看,这个孽障还能编排出什么花样来!”
张烈等人一看侯爷动了真怒,知道劝不住,只能暗自替那位还在府里揉着屁股的四公子捏了把冷汗。
……
武安侯府。
秦元怒气冲冲地回府,如同旋风般卷向秦安的院子。府中下人远远看见侯爷那张山雨欲来的脸,吓得纷纷避让,大气都不敢出。
秦安正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幸灾乐祸地等着好消息。
他仿佛已经看到父亲怒气冲冲地杀到镇北侯府,将那个陈锋狠狠教训一顿,然后大哥灰头土脸地来向自己道歉的场景了。
忽然房门“哐当”一声被大力踹开!
秦安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魂儿差点飞了——父亲秦元,面沉似水,眼神凌厉得如同刀子,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爹……爹您怎么回来了?”秦安的声音都变了调。
秦元二话不说,拎起还没反应过来的秦安,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按在院中的长凳上,抄起手中的藤条,对着他那养尊处优的屁股,就是一顿结结实实的“竹笋炒肉”。
“爹!爹!您听我解释!啊——!”
“哎哟!爹!爹!别打了!疼!疼死我了!”
“你还知道疼?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肖子!”
“哇……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啪!啪!啪!”
藤条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又脆又响,伴随着秦安杀猪般的嚎叫,响彻了整个西跨院。
“逆子!让你不学好!让你惹是生非!让你颠倒黑白!还敢告刁状!”秦元每抽一下,就厉声骂一句。
秦安疼得涕泪横流,在长凳上扭得像条离水的鱼:“爹!我错了!啊——!疼死我了!再也不敢了!爹——!”
一顿结结实实的藤条炒肉打完,秦元胸中的怒火也发泄了大半。看着趴在长凳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屁股肿得老高的儿子,他丢下藤条,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准备回军营。
刚走到院门口,早已得到消息的秦云便匆匆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趴在长凳上抽泣的弟弟,又看看父亲余怒未消的脸色,心中了然。他先对下人吩咐道:“扶四公子回房,再请郎中好好看看。”然后对着父亲秦元,深深一揖到地。
“父亲息怒。”秦云的声音沉稳而恳切,“是孩儿管教无方,未能约束好四弟,才让他闯下祸端,惹父亲动怒。孩儿难辞其咎。”
他直起身,目光坦然地迎向父亲:“父亲常年驻守军营,母亲……亦远游在外。府中只有孩儿一人,对四弟疏于管教,才致他如此放纵。今日之事,虽是四弟有错在先,但我等身为父兄,未能及时教导约束,亦有失职之处。如今陈校尉即将登门,若父亲此时离去,岂非显得我秦家傲慢无礼,不知悔改?”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更何况,孩儿听闻,这位陈校尉,正是手持‘求贤令’,得吏部陆侍郎举荐,被陛下破格召见,亲封忠武校尉,并御赐金牌的那位陈锋!其人才华横溢,文武双全,连镇北侯叶叔都对其赞不绝口。父亲,四弟冒犯了他,我等更应郑重致歉,方显我秦家磊落门风,不负父亲一世英名!孩儿恳请父亲留下!”
秦云一番话,条理清晰,情理兼备。先是揽过责任,再点出父母缺席导致弟弟失教,接着强调秦家门风与父亲声誉,最后点出陈锋的身份背景,暗示其非比寻常。
秦元本已走到院门口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长子眼中那深切的恳求与无奈,还有那不易察觉的一丝疲惫,心中一软。长子秦云这些年独自支撑侯府,还要在军中任职,其中的辛苦,他这个做父亲的并非不知。
更何况,秦云口中那个“手持求贤令”、“得陛下召见”、“御赐金牌”的陈锋,也勾起了他一丝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眼高于顶的长子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搬出秦家门风来恳求自己留下?
秦元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趴在长凳上抽噎的秦安,又看了一眼躬身肃立的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就依你所言。备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