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直说。”顾霜辰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看着萧瑾生，散漫不失风度。
“八百五十七万。”
林晓月脱口而出。
顾霜辰眨了眨眼，质疑的目光溢于言表。
萧瑾生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凉水：“咳，抹了零的。吴俊池也是这么多，你们五五开。”
“就那几台机器，真当我不知道？”
“嘘！”萧瑾生压低了声音，“当着郁小姐，别失了体面。”
顾霜辰浅浅叹了一声：“把他那份也寄给我吧！他才回来，能有多少钱！何况，吴氏那边，你也清楚。”
萧瑾生犹豫着，迟迟没有点头。林晓月站在一旁，尽量放轻呼吸，偷偷观察两位的脸色。
郁江离按灭手机，朝这边望了一眼。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堵墙。
她翻不进去，顾霜辰也走不出来。
那面墙里，有着他们共同经历的喜怒哀乐。没有她。
汽车是那辆紫棠色的星空顶，很宽敞，也很冷清。
崇光路过了红绿灯，郁江离指了指路边：“在这儿停车吧！我走过去。”
顾霜辰留意了路况，在这里停车，郁江离需要步行穿过路口，学校在马路对面。
他径直将车开到学校门口。
门口静悄悄的，苍茫的天空里透着阴冷的白。
郁江离已经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安全带解了两次，依旧没解开。
顾霜辰一把攥住她的手：“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的手冰凉，而他的手却很烫，烫得要命。
“别怕。他去岭南谈生意了。三天之内，回不来。”顾霜辰紧紧攥着她的手，他的眼底微微泛红，温和而坚定地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
“我让人去谈的，但他不知道背后是我。”
郁江离怔怔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有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在顾霜辰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但有时候，他陌生得让她害怕。
他像寒夜里的一团篝火，她多希望自己能无怨无悔得扑过去，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但一想到秋玉芷，一想到他看向秋玉芷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余且尴尬的存在。
她解下安全带，轻轻凑过去，在顾霜辰的唇边飞快地点了一下：“谢谢你，顾霜辰。”
顾霜辰伸手，想加深这个吻，奈何动作慢了半拍，郁江离已经拎包下车，轻浅的碎步跑出很远。
郁江离带着两个班，每个班两节课，她整个下午都泡在教室里。
只有课间能去办公室小小地放松一下。
沈妍见到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阿离，我一看，就知道你从哪里来。”
“什么吗？哪里跟哪里？”郁江离被她盯得心虚，随便翻了一本书，好像很忙的样子。
“这身衣服，顾霜辰替你挑的，对不对？”
郁江离假装无意地挠挠头，借机环视办公室的情况，见没人注意她。脸颊粉红如桃花一抹，偷偷点了点头。
沈妍立刻拉着椅子凑近，低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郁江离摇摇头。
“他以前是学国画的，颜色搭配一绝！”沈妍一股脑，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刹住了车：“我们不是要选跨专业的选修课吗？我就选了国画，当时老师举例子，就喜欢用他的作品。”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曾经的舍友，短暂地和顾霜辰交往过。那半个月里，舍友的衣品明显飞跃了几个level，然而分手后，一夜之间回归正常水平。
郁江离抬起袖子，柳芽绿的大衣，将她的脸色衬得冷白透红，里面配了一件白色半高领细线毛衣，下身是卡其色直版阔腿裤。她第一眼在镜子里看到，便有种春寒料峭的感觉。
说起时装，郁江离两眼一瞪，大脑一片空白，沈妍却侃侃而谈。好在郁江离的理论知识足够丰富，这些年看的古文不在少数，其中涉及色彩的词句被她稍微加工，便能和沈妍谈得有来有往。
晚饭时，顾霜辰打来电话，想一起吃晚饭。被郁江离拒绝了。她的晚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晚上六点五十，第一节晚自习就开始了。按照规定，她要规规矩矩坐在讲台上维持秩序以及答疑解惑。
但本班的班主任要求学生自律，让科任老师尽量不去教室。至于打闹的学生，自会有人记下名字，交到班主任手里。
郁江离在教室转了一圈，有个女生问了一个关于现代文阅读的课外题，她俯下身子，耐心讲解。
讲完之后，女生忽然问了一句：“老师，你的手还疼吗？”
女生声音很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乖巧又心疼地看着她。
她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发顶：“谢谢。上过药，不疼了。”
女孩儿甜甜一笑，露出两个俏皮的酒窝。
走出教室，郁江离扶着栏杆，站在走廊上，寒凉的夜风一阵阵吹来，她原本下定的决心悄悄动摇。
她不喜欢当老师，但那群孩子着实可爱。
本科时，她去学校实习，就对此深有体会。
她可以轻易抛开一份工作，一个公司，但是没办法对那些天真可爱的笑脸视而不见，尽管很多时候，她也会被他们气得发疯。
赵志琛突然出现，站在她的左边，双手扶在栏杆上，语气里带着一缕怅惘：“在想什么？”
郁江离笑了笑：“没什么。”
夜风吹乱了发丝，郁江离任由它们贴在脸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赵志琛与她之间有点说不清的暧昧，因此，在他面前，她会有意识地避免一些带有妩媚意味的动作，比如捋头发。
赵志琛的目光仍旧不清不明地落在她的侧脸，她假装无意地撇过头。
她不能回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她和赵志琛是今天值班。
她不喜欢那种尴尬且压抑的氛围，于是转身走进教室。
晚自习下课，学生已经走完，郁江离才拿着包往校门口走去。
赵志琛锁了办公室的门，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路灯下，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街边，深沉慵懒，像一只悠然假寐的狮子。
赵之琛看着她熟练地拉开车门，冲着驾驶位上的男人笑得阳光灿烂，不屑地笑笑：现在的女孩儿，真不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