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应急灯在头顶明灭闪烁，林峰盯着李将军发白的嘴唇，耳中嗡嗡作响。
二十八天——这个数字像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扎进他太阳穴。
三个月前他们还在为半年准备期争分夺秒，现在连原本的一半时间都不剩了。
艾丽娅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压，硅基皮肤特有的颗粒感透过实验服布料传来。
离星人科学家仰起脸，晶簇在额角泛起幽蓝的光：“基因库备份在我终端里，新型植物的培育方案需要立即全员确认。”她的声音像离星寒夜里的星芒，清冷却带着穿透力，“林峰，我们该召集团队了。”
林峰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铁锈味——刚才躲避袭击时撞在实验台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扯下袖管简单包扎，转身看向李将军：“样本数据在U盘里，您派人先送回主基地加密。”李将军点头，战术手套捏得通讯器咔嗒响：“老周带三组人护送去，路上避开b区辐射带。”
五分钟后，实验室会议室的长条桌被挤得满满当当。
赵教授的老花镜歪在鼻尖，正把一沓植物培育日志往中间推；阿明抱臂坐在角落，笔记本电脑屏幕映得他脸色发青，指尖无意识敲着桌沿——那是他质疑前的习惯性动作；几个年轻研究员的白大褂还沾着硝烟，领口的工作牌晃来晃去。
“各位。”林峰按下投影仪开关，全息屏上跳出一株半透明的淡紫色植物，叶片边缘泛着硅基生命特有的金属光泽，“这是我们融合了离星‘星芒草’基因的改良品种。”他调出数据对比图，“真空环境下，普通地球植物48小时内失活，它能维持120小时代谢；释放的氧气浓度是绿萝的三倍——”
“足够支撑百人移民舱三个月。”艾丽娅接话，她的影像在全息屏上与植物重叠，“离星曾用同类技术改造过火星前哨站的生态舱。”
“但那是硅基环境！”阿明突然开口，笔记本电脑“啪”地合上。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实验室的冷光：“地球生物是碳基，强行植入硅基基因片段，排异反应怎么办？上周五3号样本的线粒体破裂率比预期高17%，你们当没看见？”
会议室突然静得能听见通风系统的嗡鸣。
赵教授扶了扶眼镜：“阿明，数据我看过，那是因为培育舱温度波动——”
“不是波动。”阿明打断他，从电脑里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培育舱的温控仪在凌晨三点突然跳至42c，“有人动了手脚。”他的声音放低，却像绷紧的弦，“就像今天的袭击。纯粹派能炸实验室，就能篡改实验数据。现在时间压缩到二十八天，我们连最基础的长期观察都做不到，拿什么保证移民舱里的人不会变成基因怪物？”
林峰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想起刚才被抬走的尸体，战术表上的划痕——那是上周三在实验室外堵他的“纯粹派”成员，当时对方举着“硅基污染”的标语，指甲缝里还沾着培育舱的营养液。
“我理解你的顾虑。”他走到阿明身边，指节抵在桌上，“但二十八天后，没有‘长期观察’的机会了。”他抽出阿明手里的激光笔，在全息屏上划出植物基因链的交叉点，“看这里，我们用cRISpR-cas9锁定了第17号染色体，只导入了硅基的抗辐射片段，其他功能区完全保留。”
艾丽娅走到另一侧，她的手掌按在全息屏上，晶簇的光穿透虚拟基因链，“离星的基因库记录显示，这种融合在碳基生物中成功率是89.7%。”她转向阿明，“我可以给你看离星联邦科学院的原始报告，从237个实验体中筛选出的最优解。”
阿明的手指慢慢松开笔记本边缘。
他盯着全息屏里流动的基因链，喉结动了动：“那3号样本的线粒体……”
“跟我去培育舱。”林峰突然说。
阿明抬头看他，后者的眼睛里燃着他熟悉的火——那是当初他们在基因编辑大赛上，为了修正一个脱靶位点熬了七天七夜时的光，“现在，立刻。你亲自检查3号样本的每一个细胞器，用你带来的纳米显微镜。”
培育舱的冷气裹着植物特有的青草香涌出来。
阿明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那里还留着袭击时被激光枪烧穿的焦痕。
3号样本在培养槽里舒展着叶片，淡紫色的叶尖正渗出细小的氧泡。
“看好了。”林峰戴上手套，夹起一片嫩叶放在载玻片上。
纳米显微镜的蓝光亮起时，阿明凑过去，呼吸几乎喷在目镜上——线粒体的膜结构完整，嵴突排列整齐，完全不像他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破裂状态。
“凌晨三点的温度异常。”艾丽娅调出培育舱日志，“是有人黑进了控制系统，把实时温度改成了42c，但实际只有25c。”她的指尖划过操作屏，“离星的防火墙已经锁定了Ip地址，和今天袭击者的通讯频率一致。”
阿明的手指在显微镜调焦旋钮上停住了。
他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信箱里那张带血的纸条：“停止硅基污染，否则下一个是你女儿。”原来不是威胁，是转移注意力——他们想让科学家自我怀疑，让实验停滞。
“所以3号样本没问题？”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比预期还好。”赵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手里举着刚打印的检测报告，“叶绿素活性提升了23%，抗辐射蛋白浓度是普通植物的五倍。”他拍了拍阿明的肩，“小阿明啊，我搞了四十年植物学，没见过这么有希望的苗子。”
阿明摘下眼镜，用白大褂擦了擦镜片。
再看时，3号样本的叶片在培养槽里轻轻晃动，像在回应什么。
他忽然想起女儿昨天视频时说的话：“爸爸，老师说我们可能要去星星上生活了，你会给我种会发光的花吗？”
“需要我做什么？”他重新戴上眼镜，语气里的冰碴子化了。
林峰笑了，那是他今天第一次笑：“从现在起，你是实验安全组组长。所有操作你都要签字，所有数据你都要复核。”他指了指墙角的备用防护服，“先帮我把7号样本的基因测序做完——我们得在三天内完成十组对照实验。”
艾丽娅的晶簇突然闪过红光。
她侧耳听了听终端里的动静，抬头时脸色微沉：“安保系统提示，实验室外围三公里内出现五组热信号。”她调出监控画面，围墙外的灌木丛里，几个黑影正猫着腰移动，其中一个的袖口闪过反光——是激光切割器的金属外壳。
林峰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将军发来的消息：“纯粹派残余在聚集，可能有二次袭击。”他按下通讯键，手指在拨号键上停顿半秒，最终按了李将军的号码。
“老周，”他对着手机说，声音沉稳得连自己都惊讶，“实验室需要支援。”
窗外的暮色里，黑影又近了些。
其中一个举起了什么，金属反光刺痛了监控摄像头的镜头——那是枚微型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