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工作人员注意,五分钟后继续拍摄!”副导演喊道。
谢云清被这声喊话拉回了现实。
脑子里还乱糟糟的,他暂时把那些念头摁了下去。
没错,他现在是谢云清,却又不是那个“谢云清”了。
老天爷不开眼,偏偏让他穿到了这本书里。
行吧,来都来了。
这机会,得抓住。
至于那个叫陆铭轩的渣男,还有他那个白月光?
呵,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他谢云清,上辈子是凭实力拿的影帝,可不是围着男人转的恋爱脑。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脑子里开始过《凰驭九天》的剧本。
这是一部大女主戏,讲述了女主角沈如霜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一步步成长为权倾朝野的女帝的故事。
他演的角色,顾长风,沈如霜的竹马,将门之后,能文能武。深爱着沈如霜,却因身份立场、家国大义等重重枷锁,不得不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他默默守护着沈如霜,为她扫清一切障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原着里,顾长风这个角色,凭借其“美强惨”的极致人设,赚足了读者的眼泪,人气甚至一度盖过男主,被誉为“意难平天花板”。
可惜,摊上原来那个谢云清,白瞎了一张好脸,演技?不存在的。活生生把一个深情款款的角色,演成了一块木头。
剧播出后,被骂得那叫一个惨。热搜挂了好几天,全网群嘲。
“各部门就位!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场记板清脆一响,片场瞬间安静下来。
谢云清沉下心,周遭的喧嚣仿佛被无形隔绝。
这场戏,拍的是顾长风得知沈如霜即将入宫为妃。
没有台词,纯粹是内心戏的爆发。
原先那个谢云清演这里的时候,跟个木头似的,只会瞪眼皱眉,把导演气得差点当场心梗。
但现在,壳子里换了人。
他轻轻合上眼帘,剧本里的字句,顾长风压抑一生的爱恋、忠诚与不甘,迅速在他脑海中翻滚、沉淀、融合。
再睁开时,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一种无声的悲恸,像潮水般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他没有嘶吼咆哮。
甚至没有落下一滴泪。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却又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肩膀在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
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死死地攥着衣料的边缘,仿佛要将那布料都碾碎。
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凝滞,弥漫着一股冰冷而酸涩的绝望气息。
监视器后的导演,本来拧着眉,准备随时喊“卡”。
可看着看着,他眉头舒展,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嘴巴微张,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完全忘了喊停。
这……
这他妈是谁?!
这还是那个连机位都找不准、NG三十多次还一脸懵逼的花瓶谢云清吗?
这细微的颤抖!
这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这眼神里碎裂的光芒和死寂的灰败!
简直……简直绝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
片场落针可闻,只有摄影机运作的轻微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无声的表演摄住了心神,仿佛亲眼目睹了一颗心的碎裂。
直到副导演实在忍不住,凑到导演耳边,用气声小声提醒:“导演……导演?”
导演这才如梦初醒,猛地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
“过!过了!!”
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挥着手,一脸捡到宝的表情。
“这条太好了!完美!简直完美!!”
他几步走到谢云清跟前,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谢云清……”他抬手,有些激动地拍了拍谢云清的胳膊,力道不轻,“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跟突然开了光一样?!”
语气里充满了惊喜,以及浓浓的不解。
谢云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没接话。
总不能说哥们儿是重生的吧?
“行!保持住这个状态!”导演眼里放光,“后面的戏,都给我拿出这个劲儿来!好好演!”
收工时天色已擦黑,片场的喧嚣渐渐散去。
谢云清坐在保姆车里,揉了揉眉心。
今天这场戏的成功只是第一步,要彻底摆脱原主的困境,扭转命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没有回剧组安排的酒店,而是让司机驱车回了市中心原主名下的一处公寓。
原主想进娱乐圈,家里虽不赞同,觉得是瞎胡闹,但拗不过这个最受宠的小儿子,只能由着他去,零花钱照给,名牌衣服跑车也没少。
最支持他的是他那个宠弟狂魔的哥哥谢云峰,不仅背地里给他塞资源,甚至把圈里已经半隐退的金牌经纪人苏瑾瑜都请来带他。
这配置,放眼整个娱乐圈都够顶尖了,也难怪圈里总传他被金主包养。
可就这样,原主愣是没扑腾出半点水花。谢云清想起这些,都替这位“前辈”觉得憋屈又好笑。
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谢云清住的小区是市内有名的高档楼盘,安保措施极其严格。
他停好车,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向电梯厅。
按下自己所住楼层的按键,电梯门缓缓合拢。
就在门即将闭合的瞬间,外面有人按下了开门键。
门再次打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当那人的面容清晰地撞入谢云清视野的瞬间——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太像了。
这张脸,无数次闯入他的梦境,又无数次在他醒来时消散无踪。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干涩发紧。
那个深埋在记忆最底层、刻骨铭心的名字,带着过往撕裂般的痛楚与眷恋,不受控制地冲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带着难以置信的低喃,消散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霄……”
正准备迈步走进电梯的男人,听到这声模糊的低喃,脚步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侧过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落在了明显失态的谢云清脸上,目光锐利而审视。
片刻后,他才走进电梯,声音低沉,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我们认识?”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瞬间将谢云清从那短暂的恍惚和失神中,狠狠拽回了现实。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不是他。
眼前这个人,绝不是记忆里那个眉眼温柔、笑容干净的少年。
尽管五官轮廓惊人地相似,但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是浸透骨髓的冷硬、威严与疏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掌控一切的漠然与审视,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锋芒。
而他的霄哥哥,他的成霄……那个曾许诺会永远保护他的少年
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那年。
在那场吞噬了福利院、也吞噬了他所有温暖和希望的冲天大火里,一起化为了灰烬。
谢云清迅速将翻涌激荡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扯出一个略显僵硬,但还算得体的笑容,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
“抱歉,认错人了。”
他垂下眼帘,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声音尽量放得平稳,“你长得……跟我一位故人,非常像。”
他不置可否地收回了视线,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说话。
电梯内一时间陷入安静,只有轻微的运行声。
气氛有些尴尬。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谢云清看着男人走向自己隔壁那户,忍不住开口:“你也住这层?”
男人手指已经按在了指纹锁上,电子提示音响起,门开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刚搬来。”
“那我们是邻居了。”谢云清顿了顿,还是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谢云清。”
男人回过身,握住他的手,触感短暂而冰凉。
“顾承霄。”
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谢云清脑子里炸开。
顾——承——霄?
成霄?!
他怔在原地,手还维持着伸出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么巧?
一模一样的脸。
几乎一样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