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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胎》(续)
剧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姜雨晴蜷缩在卧室地板上,指甲深深抠进木地板缝隙。窗外雷声轰鸣,每一次闪电都将房间照得惨白,映照出墙上那些正在融化的全家福照片——照片里陈默的脸正慢慢变成林修文的模样。
\"呼——吸——\"站在床尾的那个东西用陈默的声音指导着,但它的形体已经不成人样。皮肤像煮沸的牛奶表面一样起伏蠕动,五官不断移位,时而像陈默,时而像林修文,时而又变成一张完全陌生的狰狞面孔。
姜雨晴想尖叫,但又一波宫缩袭来,疼痛抽走了她肺里所有空气。她感觉到胎儿在体内剧烈翻腾,不是正常分娩的移动,而是某种有意识的、迫不及待的挣扎,仿佛那个小小的身体里装着成年人的力量。
\"快了,快了...\"那东西兴奋地低语,从陈默带来的待产包里取出一把银质小刀和几根黑色蜡烛。蜡烛自动点燃,火焰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姜雨晴在疼痛的间隙挣扎着向门口爬去,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贴满照片的墙——全是林修文生前的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他都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你逃不掉的,雨晴。\"腹中的胎儿突然开口,声音是林修文特有的温柔腔调,却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阴冷,\"这次我会是个好父亲,不像上次...\"
\"上次?\"姜雨晴颤抖着问,同时感到一阵可怕的蠕动从体内传来,好像有无数细小的手指正在她子宫内壁上抓挠。
\"上次你打掉了我们的孩子,记得吗?\"胎儿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就在我们吵架后的第二天!你说还没准备好,其实只是不想和我要孩子!\"
姜雨晴如遭雷击。那是他们婚姻破裂的导火索,她从没告诉任何人的秘密流产。林修文不可能知道...
\"你...你怎么...\"
\"我在你手机里装了监控软件,\"胎儿得意地说,\"看到了你和医生的所有对话。我本来想原谅你的,但你竟然提出离婚...\"
又一波剧痛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姜雨晴感到下身一阵湿热,羊水和鲜血浸透了睡裙。那个形似陈默的东西立刻跪到她双腿之间,伸出已经变形为爪状的手。
\"我看到头了!\"它欢呼道,声音已经完全不是人类,\"是个男孩!和林修文想要的完全一样!\"
姜雨晴在痛苦中突然感知到另一个微弱的存在——那是真正的、原始的胎儿意识,像风中烛火般脆弱,正向她发出无声的求救。
「妈妈...救我...」
这感知如同一道闪电劈进她混沌的意识。姜雨晴突然明白,她腹中确实有两个\"存在\":一个是她真正的孩子,一个是被强行塞入的林修文的意识。而现在,后者正在吞噬前者。
\"不...\"她咬牙挣扎着坐起来,\"放开我的孩子!\"
那个形似陈默的东西大笑起来,笑声中混杂着林修文和陈默的声音,还有第三种陌生的刺耳音调:\"太晚了!灵魂融合已经开始!要么接受林修文重生,要么看着你的孩子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
就在这时,它的脸皮突然整块脱落,露出下面一张姜雨晴从未见过的面孔——蜡黄的皮肤,深陷的眼窝,下巴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你...你是谁?\"姜雨晴惊恐地问,\"陈默呢?\"
\"陈默?\"那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三年前就死了。在林修文葬礼当晚,他愧疚地上吊自杀。我只是...借用了一下他的身体。\"
他——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道士站在林修文身边:\"林先生生前付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保证他死后能继续'照顾'你。当他意外死亡时,我只需要调整一下计划...\"
姜雨晴想起车祸前一个月,林修文确实突然迷上了道教,还经常去拜访某位\"大师\"。
又一波剧烈宫缩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次伴随着可怕的撕裂感,婴儿的头终于娩出。道士——无论它到底是什么——兴奋地伸手接住,但姜雨晴惊恐地看到,婴儿背上确实有一大块青紫色的胎记,形状与林修文车祸伤处一模一样。
\"完美!\"道士尖叫道,黑蜡烛的火焰猛地窜高一米,\"现在,最后的仪式!\"
他举起那把银刀,向婴儿的胸口比划。姜雨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只是需要几滴血...\"道士轻松甩开她,\"母亲的血和孩子的血混合,才能完成灵魂转移...\"他狞笑着划破婴儿的脚底,婴儿发出惊人的尖啸——不是新生儿啼哭,而是成年人的惨叫。
姜雨晴看到婴儿的眼睛睁开了——那是林修文的眼睛,她绝不会认错。小小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林修文的声音:\"雨晴...我终于能真正拥抱你了...\"
就在这恐怖的一刻,姜雨晴突然看清了一切:林修文生前控制她交友、监视她通讯、甚至在她提出离婚后威胁要自杀的种种行为,根本不是因为爱,而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而现在,他宁愿摧毁一个无辜婴儿的灵魂也要\"回来\"继续控制她。
\"不。\"这简单的音节从她齿间挤出,带着三年积压的愤怒与恐惧,\"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任何人。\"
道士正专注于他的仪式,没注意到姜雨晴抓起了产包中的剪刀。当冰冷的金属刺入他喉咙时,他震惊地瞪大眼睛,黑血喷涌而出,溅在婴儿和姜雨晴身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血一接触婴儿皮肤就发出嘶嘶声,像强酸般开始腐蚀。婴儿——或者说里面的那个存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墙上照片中的林修文面容开始扭曲融化,蜡烛一根接一根熄灭。
\"不!不!\"道士挣扎着想去抓正在发生异变的婴儿,但生命力正迅速从他体内流失,\"三十年准备...你不能...\"
最后一根蜡烛熄灭的瞬间,房间陷入完全的黑暗。姜雨晴摸索着抱住啼哭的婴儿——这次是正常的、健康的婴儿哭声。当闪电再次照亮房间时,道士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仿佛死了几十年。而婴儿背上的胎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三个月后,姜雨晴抱着取名\"姜安\"的婴儿搬到了另一座城市。医院的检查显示孩子完全健康,没有任何异常。但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在婴儿监视器中听到模糊的低语声,而当她冲进婴儿房时,总会发现孩子正直勾勾地盯着某个角落——那里空无一人。
在姜安三岁生日那天,他指着那个惯常凝望的角落,说出了人生第一个完整的句子:
\"爸爸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