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我知你心中难过。不如如此,你且休息几日,眼下官家那头不着急,曹永禄也没法逼着抱恙之人干活。”沈怀瑾试探道。
顾青深看他几眼,琢磨不出,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他想拖延时日?
但曹永禄手中那封崔母的手书,亦言明沈怀瑾参与其中。不管那封手书有什么蹊跷,眼下沈怀瑾应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沈怀瑾并不知所谓证据就是那封手书,想来更为忌惮。
估摸着,沈怀瑾只是想稳住自己,不想自己这么快为曹永禄所用。
顾青暗笑几声,沈怀瑾这是走投无路了?
“如今旧事重提,恩师耳提面命,犹在眼前。本官亦是惭愧,不仅你,本官也得好生想想,能如何弥补当年之事,又该如何面对曹永禄这奸贼。”沈怀瑾抹了把眼泪,轻轻叹道。
“好,我心中乱作一团,这一两日,想来也无心酿酒。”顾青暗忖片刻,索性应下。
无论沈怀瑾抱着什么心思,此言有几分道理。自己属实该好好理理头绪。
思来想去,顾青回了卧房,想去寻景湛,担心反让景湛心生忧虑。又想去寻丁晚梨,可不知她今日是否当值,就算当值,自己夜间寻去,也不太方便。索性逼自己先好生歇息,却是难以入眠。
崔景湛这头,得了如烟娘子消息,又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冷酒备好了,公子是先吃酒,还是先听消息?”如烟娘子依旧坐在桌边,比平日略微严肃些许。
崔景湛施施然坐下,他嘴角勾起,一双桃花眼许久不曾笑得如此好看。
也是怪,近来每回来如烟娘子此处,都是有正事。
偏偏他开不了口。
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能抛却过往,见着兄长还有如烟娘子时,能心无挂念,几人吃吃酒,饮饮茶,消磨时光,转眼便是一日。
前几次,他只觉此等念头何其荒唐,自己是痴人说梦,每每苦笑不止。
今日倒是觉着,何必念及以后,今日便能有片刻逍遥,已是幸事。
“美酒佳人在前,自是先吃酒。”崔景湛笑着看向如烟娘子,示意她共饮。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竟能勾人心魄,如烟娘子便是对镜自照,销魂之意不过如此。
如烟娘子的红唇亦是勾起,二人举起酒盏,相视一笑,一口饮下,直呼痛快。
“看来公子短短几日,心境澄澈不少。也算是好事。”如烟娘子轻叹。
“算是吧。如何,你急唤我来,有何发现?”崔景湛言语间也比往日松快不少。
“前几日你托我留心那伙人,还是尸身之事。我倒是发现不少端倪。”如烟娘子顿了顿。
那伙人将两具尸身伪造成意外死于火灾,如烟娘子的手下目睹他们用了些手段,前去勘验现场的开封府捕快,竟未曾发现现场和尸身的端倪,只道是意外。
言谈间,那伙人隐约提及,头儿的法子就是好。
“他们口中的头儿,便是前几日我同你提起的江福杰。”如烟娘子眼中露出几许担忧之色,江福杰,十七年前,崔府大火,这几日身亡之人姓崔,崔景湛,也姓崔……
明眼人立马便能嗅到几丝阴谋的气息,何况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之人。
崔景湛虽掩盖得甚好,可这些日子她隐隐觉着,他恨曹永禄,不单纯像自己厌恶这种胆战心惊的生活,亦不止为了当年暗卫训练时那些难捱的日子,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和头绪。
果然,如烟娘子话音刚落,崔景湛眉头皱起,方才的洒脱与轻快荡然无存。
“江福杰……我还未曾同他打过交道,甚至连面也没见过。曹永禄如此宝贝之人,莫不是因着当年做了一桩漂亮差事?”崔景湛冷哼几声,周遭霎时满布阴郁与狠戾之气。
如烟娘子眉头轻挑,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若崔景湛在别处也表现得如此明显,难免被人拿捏。
她眼波流转,掩鼻轻笑:“公子这番,不知道的,恐会以为,这江福杰同你有什么灭门之恨。”
“你是觉着,我心中所想,过于外露?”崔景湛看向如烟娘子。
“我可没说。”如烟娘子给自己又斟了一杯,“如烟只说过,公子愿意说时,如烟愿意听。公子不愿说,如烟绝不会多问。”
崔景湛深看如烟娘子几眼,眸色晦暗不明。心中幼童翘首以盼,只要说出来,这世间便多了自己完全信任之人……
崔景湛长吁了口气,此事并不是什么轻巧之事,眼下八字没有一撇,若是将如烟娘子卷了进来,他日万一失败,难免牵连到她。
“我并非不愿说。只是眼下都只是猜测,我……担心你被卷进来。”崔景湛言语间不知不觉多了几许柔软之意。
如烟娘子听了此言,双颊竟是泛红。
她本以为崔景湛信不过她。
没想着竟是担忧自己。
若没记错,这是崔景湛第一次如此直白。
如烟娘子笑意更甚:“公子不必多心。如烟最是爱惜自己,绝不会涉险。公子大可放手去干。江福杰那头,如烟继续查着,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崔景湛见她不愿挑明,缓缓点头,纵身离去。
眼下外地的那帮兄弟们都已到京城,只待自己暗中命下。
若大张旗鼓查江福杰,还有当年之事,曹贼的人定会有所察觉。届时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此事凶险……
兄长那头,说要查那信件,想来也不是容易之事。
自己得想个法子,将兄长撇开,免得他涉险。
只是兄长如此执拗,到底什么法子才能让他不要再管崔家大火之事。
先前回避过兄长,可兄长聪慧,迟早会察觉。
他瞧了眼窗外月色,苦笑几声,看来只能同兄长再吵一架。
不说有把握劝退兄长,至少给身边的眼线们演出戏,让那些虎视眈眈之人心中先将兄长摘出去。
不知为何,先前一直忧心兄长离开自己,眼下竟是丝毫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