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黄风山的最后一道山梁,天色已擦黑。眼前的山脉骤然换了景象——没有草木,不见鸟兽,唯有连绵起伏的灰白色山岩,远远望去如同一具具横卧的枯骨,在暮色中泛着森然寒意。山巅缭绕的不是云雾,而是灰黑色的煞气,沉沉压在峰峦之上,连晚风都带着刺骨的阴冷。
“这便是白骨山?”燕双鹰握紧重铁剑,红光在剑身上不安地跳动,“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少年下意识地将陶盆抱在怀里,新苗的墨色叶片紧紧蜷缩,世界树幼苗的金绿灵珠也黯淡了几分,显然对这里的气息极为排斥。“周大哥,这里好冷……”他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传来咔嚓声,低头一看,竟是踩碎了半截兽骨,骨头上还残留着牙印,不知是被什么凶物啃噬过。
周卫国眉头紧锁,丹田内的世界树剧烈震颤,一股熟悉的悸动从眼底升起。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已化作纯粹的暗金色——暗黑之眼,这系统奖励的技能虽未随他飞升仙域而消失,却极少动用,只因每次开启,都会被无尽的负面情绪冲击心神。
此刻,暗金色的视野中,白骨山的煞气如沸腾的黑水般翻涌,无数扭曲的怨念丝线缠绕在山岩间,彼此交织、撕咬,发出无声的哀嚎。而在这重重怨念深处,一道极其磅礴的气息若隐若现,既带着禽类的高傲,又藏着滔天的恨意,仿佛一柄被折断的利刃,虽已残破,却依旧能刺穿灵魂。
“看到了什么?”张三丰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木剑轻扬,一道青光护在他身侧,隔绝了部分煞气的侵扰。
周卫国没有立刻回答,暗金色的瞳孔中,画面正缓缓流转——
先是一片无垠的苍穹,流云如白练般划过。一只巨鸟展开遮天蔽日的翅膀,鹏喙如钩,利爪似铁,在云层中穿梭翱翔。它的羽毛泛着紫金光泽,每一次振翅,都引得风雷相随,啸声穿云裂石,透着俯瞰天地的傲然。那是真正的自由,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逍遥。
画面陡然一转,晴空突降阴霾。一只覆盖着青铜鳞片的巨手从云层中探出,五指如天柱,带着碾碎星辰的威压,朝着巨鹏拍去。巨鹏虽奋力反抗,以鹏喙啄击,用利爪撕扯,却在那只巨手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砰——”
无声的碰撞在暗金色视野中炸开,巨鹏的翅膀被生生拍断,紫金羽毛如流星般坠落。巨手毫不留情地碾压而下,将它庞大的身躯撕扯、碾碎。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周卫国清晰地看到,巨鹏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不甘与怨毒——它不服,不服这无端降临的毁灭,不服这被剥夺的自由。
画面破碎,怨念如潮水般涌出,将整片山脉浸染。巨鹏的残躯化作白骨,怨念则凝聚成山,日复一日地滋养着煞气,形成了如今的白骨山。
“是一只大鹏。”周卫国缓缓闭上眼,暗金色褪去,眼底残留着一丝震撼,“被一只巨手拍死在这里,怨念不散,化成了这座山。”
“大鹏?”张三丰沉吟道,“仙域确有鲲鹏一族,最是桀骜,从不服管教。只是那擎天巨手……莫非是上古神只?”
燕双鹰听得咋舌:“管他什么鹏什么手,反正这山就是个怨气窝。咱们是绕路走,还是直接穿过去?”
“绕不开。”周卫国指向白骨山深处,“楚河就在山的另一侧,而且……”他顿了顿,“这大鹏的怨念中,夹杂着黑纹石的气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少年连忙低头看向怀里的新苗,墨色叶片果然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呼应某种熟悉的邪恶力量。
“黑袍人来过这里?”张三丰眼神凝重,“他们想利用大鹏的怨念做什么?”
周卫国再次开启暗黑之眼,这一次,他将视野聚焦在煞气最浓郁的山坳。暗金色的视野中,一道黑色的符文阵正隐藏在白骨堆下,阵眼处插着七根黑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缠绕着大鹏的怨念丝线,将其导入阵中,转化为更精纯的煞气。
“他们在布‘怨煞阵’。”周卫国沉声道,“用大鹏的怨念催动黑纹石,再将煞气引向楚河。那只巨手……恐怕也是他们用某种术法模拟出来的,目的就是激怒大鹏,让它死后的怨念更重。”
“这群杂碎!”燕双鹰怒不可遏,重铁剑在地面划出火星,“连死了的异兽都不放过!”
“先找到阵眼。”周卫国压下心中的波澜,“大鹏虽怨,却非邪恶,不能让它的怨念被黑纹石利用。”
夜色渐深,白骨山的煞气愈发浓烈。山岩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扑咬。小兽紧紧缩在少年怀里,银毛倒竖,对着黑暗中的响动低吼。
走到一处峡谷时,两侧的山壁突然传来“咔嚓”声,无数白骨从岩缝中钻出,拼凑成一只只骨鸟,扑扇着翅膀,朝着他们俯冲而来。这些骨鸟的眼眶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正是大鹏怨念所化。
“小心!”周卫国金绿灵芒爆射,将最先冲来的几只骨鸟击碎。但更多的骨鸟源源不断地涌出,很快便将他们围在中央。
张三丰木剑挥洒,青光如圆盾般护住众人:“这些骨鸟受煞气操控,杀不尽,得先破了它们的源头!”
少年怀中的新苗突然舒展叶片,墨色光芒与世界树的金绿灵芒交织,形成一道光网。骨鸟撞在光网上,怨念丝线被迅速净化,白骨纷纷散落,不再重组。“它们怕灵苗的净化之力!”少年惊喜道,连忙将光网扩大。
燕双鹰趁机冲出光网,重铁剑横扫,红光如烈焰般灼烧着骨鸟,同时朝着峡谷深处狂奔:“我去炸了那黑纹石阵!”
周卫国紧随其后,金绿灵芒化作利刃,劈开挡路的骨鸟。暗金色的视野中,他清晰地看到七根黑纹石柱在峡谷尽头散发着邪恶的光芒,柱顶的符文正贪婪地吞噬着大鹏的怨念。
“就是那里!”周卫国指着石阵,“双鹰,打断石柱的连接!”
燕双鹰会意,从怀中掏出几颗从万仙谷带出来的爆炎珠——那是他顺手捡的灵草种子,被张三丰用仙力催发成了简易的爆破法器。他将爆炎珠灌注灵力,狠狠掷向石柱之间的符文连线。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响起,符文连线被炸毁,黑纹石柱上的光芒顿时黯淡。失去了阵法的牵引,大鹏的怨念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四散,骨鸟群也随之崩溃,化作散落的白骨。
然而,就在此时,白骨山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啸鸣,仿佛沉睡的巨鹏被惊醒。整座山脉剧烈震颤,峡谷两侧的山岩纷纷坠落,一道紫金相间的虚影从山底升起,正是那只大鹏的残魂。
它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审视与警惕,最终落在周卫国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他刚才看到的画面。残魂没有攻击,只是发出一声悲怆的啸鸣,然后缓缓消散在夜空中。随着它的离去,白骨山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山岩上竟开始冒出点点绿意。
“它……原谅我们了?”少年喃喃道。
“是解脱了。”张三丰望着大鹏残魂消散的方向,“黑纹石的操控被打破,它终于能安息了。”
周卫国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大鹏的气息,高傲而自由。他忽然明白,这白骨山的凶险,从来不是来自大鹏的怨念,而是来自那些利用怨念的黑手。
“走吧。”他抬头望向峡谷尽头,那里已能看到楚河的波光,“过了这山,就是楚河了。”
一行人踏着渐渐恢复生机的山岩前行,月光洒在白骨上,竟少了几分阴森,多了几分宁静。少年怀里的新苗舒展叶片,墨色与金绿的光芒在夜色中流转,仿佛在为逝去的大鹏送行。
周卫国知道,白骨山的故事只是一个插曲,但它让他更加确信——仙域的危机,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能模拟神只巨手、操控上古异兽怨念的势力,绝不是几个黑袍人那么简单。
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暗黑之眼虽能看透阴霾,却不如身边的伙伴可靠;系统的技能虽强,却不及心中的信念坚定。
穿过白骨山的最后一道峡谷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楚河的水汽带着淡淡的橘子香扑面而来,驱散了最后一丝煞气。
“看,是橘子林!”少年指着前方,晨曦中,一片金黄的果林在河边摇曳,硕果累累,充满了生机。
周卫国望着那片果林,又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白骨山,心中忽然释然。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有多少被怨念浸染的角落,只要他们继续走下去,用净化之力驱散阴霾,用信念点燃希望,总有一天,光明会照遍每一寸土地。
就像白骨山会重新长出绿意,就像楚河的橘子会年年丰收。
“楚河,我们到了。”周卫国轻声道,带着众人,朝着那片充满生机的果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