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春深
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将州府医署后院的青石板润得发亮。素问放下手中的《本草图经》,指尖还残留着书页间干燥的药香,耳边却突兀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提示音:“警告:止血藤、续骨草等十种常用药材野生种群因过度采挖,已达枯竭临界值,预计半年内供应中断。”
这声音只有她能听见。三年前她意外绑定“本草守护系统”,从一个普通药童一跃成为医署最年轻的坐馆医师,靠的正是系统对药材药性的精准解析和采收预警。可这一次,预警的严重程度远超以往。
素问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墙外连绵的青山。往年这个时节,山民们早该背着竹篓送来新采的药材,可今日医署的药材架已显空旷,止血藤的位置更是空了大半。前几日戍边军营送来急信,说将士们训练受伤,急需止血续骨的药材,她只能勉强凑够三成,心里一直悬着。
“素问医师,李伯送药来了!”学徒阿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素问快步迎出去,只见老药农李伯背着半篓药材,佝偻着腰站在廊下,裤脚沾满泥点。他将竹篓往地上一放,重重叹了口气:“姑娘,对不住了,这已是山里能找到的全部。往年一挖就是一大捆的止血藤,如今翻遍几座山,只采到这么几根细的。”
素问蹲下身,看着篓里稀疏的药材,大多是刚冒头的幼苗,根须还带着新土。她指尖划过一株细弱的止血藤,系统再次弹出提示:“野生止血藤幼苗采挖率达83%,成年植株不足百株,再生周期需三年以上。”
“李伯,以后山里的幼苗别再采了。”素问轻声说,“再这么挖下去,过不了半年,咱们就真的无药可用了。”
李伯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苦涩:“姑娘,我们也没法子啊。一家老小指着采药换米,不挖,肚子都填不饱。”
这话像块石头压在素问心头。她送走唉声叹气的李伯,转身对围过来的三个学徒说:“跟我来后院。”
医署后院原本是片荒地,只堆着些废弃的药罐和枯木。素问指着那片约莫半亩的空地:“从今日起,咱们把这里开垦出来种药。”
阿竹瞪大了眼睛:“医师,药材不是都长在山里吗?咱们自己种,能活吗?”
“为何不能?”素问拿起墙角的锄头,“《农政全书》里早有药草种植记载,只是从前咱们依赖山采,忘了自己动手。”她想起系统资料库中的种植指南,心中有了底,“止血藤喜阳耐旱,续骨草忌涝喜肥,这片地向阳通风,正合适。”
三个学徒虽有疑虑,还是跟着动起手来。阿竹力气大,负责刨除枯木乱石;文静的阿芷整理杂草;最年长的阿砚则去库房找来农具。素问亲自丈量土地,按照系统提示划分出地块,哪块种止血藤,哪块种续骨草,哪块留作育苗,都规划得清清楚楚。
正午的日头渐渐烈了起来,几人额头上满是汗珠。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伯背着空篓折返回来,看到他们在开荒,忍不住蹲在田埂上看:“姑娘,这地能种出药来?山里的药草娇贵得很,离了深山就活不了。”
“试试才知道。”素问直起身,抹了把汗,“李伯,您常年采药,肯定知道这些药材的习性。以后您要是有空,多来指点指点我们。”
李伯搓着手,眼里有些动摇:“我倒是知道续骨草得离水远些,不然根会烂。可这人工种药,我也是头回见。”
接下来的几日,素问带着学徒们全身心扑在药田上。翻土时要打碎土块,施的基肥必须是腐熟的草木灰,播种前还要用温水浸泡种子催芽,每一步都按着系统的精准指导来。阿竹起初觉得麻烦,抱怨道:“医师,种个药哪用这么讲究?撒上种子浇水不就行了?”
素问拿起一粒催芽的续骨草种子,种子已经裂开小口,露出一点白芽:“种药和看病一样,差一分都不行。止血藤要选向阳地,光照不足就长不好;续骨草要勤除草,杂草抢了养分就长不壮;而且这两种药不能连作,今年种过的地,明年得换种别的,不然土力耗尽,药材就长差了。”
她边说边示范,教学徒们如何分辨杂草和药苗,如何控制浇水的量。李伯每天都会来看看,有时忍不住伸手帮着拔草,嘴里念叨着:“以前只知道采药,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种。”
播种后的第十天,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阿芷就惊喜地喊起来:“医师!发芽了!你快看,续骨草发芽了!”
素问快步走过去,只见湿润的泥土里冒出点点嫩绿,细小的芽尖顶着露珠,在晨光里闪着光。系统提示:“续骨草出苗率85%,生长状态良好。”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李伯也赶了过来,看着那些嫩芽,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真活了!没想到这地真能种出药来。”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仔细看着芽根,“姑娘,你这法子真管用。”
“不是我的法子管用,是摸清了药材的脾气。”素问笑着说,“就像看病要摸清病人的病症,种药也要摸清药材的习性。”
日子一天天过去,药田里的幼苗渐渐长壮。止血藤抽出了细蔓,顺着素问插好的竹架往上爬;续骨草的叶片变得厚实,颜色也深了许多。学徒们早已没了最初的疑虑,每天早晚都主动去药田查看,除草、浇水、松土,做得一丝不苟。
李伯来得更勤了,有时还会带来自家腐熟的鸡粪当肥料。他蹲在田埂上,看着长势喜人的药苗,忍不住感叹:“以前靠天吃饭,山里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心里总悬着。现在咱们自己种药,看得见摸得着,心里踏实多了。”
素问望着药田,想起系统里的种群监测数据。自从她开始试种,又劝说周边山民保护幼苗,野生止血藤的监测数据已经有了小幅回升。或许用不了多久,不仅医署的药材能自给自足,还能帮到更多人。
入夏后的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狂风卷着雨点砸下来,药田里的竹架被吹得东倒西歪,止血藤的藤蔓缠在一起。素问惦记着药田,冒着雨就冲了出去,三个学徒和李伯也紧随其后。
“快把竹架扶起来!”素问大喊着,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阿竹,你扶最粗的那几根;阿芷,把缠在一起的藤蔓慢慢分开;阿砚,用绳子把竹架固定好!”
李伯经验老到,他指挥着众人先加固地势较高的续骨草地块,避免积水烂根。几人在雨里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竹架重新固定好,给续骨草地块挖好了排水沟。
雨停的时候,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阿竹看着重新立起来的竹架,喘着气说:“还好有医师你指挥,不然这一田药就毁了。”
素问看着毫发无损的药苗,松了口气:“是大家一起努力的功劳。种药就像养孩子,得时时上心,一点马虎不得。”
这场暴雨过后,药材长得更快了。止血藤的藤蔓爬满了竹架,开出了细碎的白花;续骨草的叶片间冒出了小小的花苞。系统提示不断传来利好消息:“止血藤进入快速生长期,预计一个月后可采收。”“续骨草长势优良,有效成分含量达标。”
州府参军王大人听说医署在种药,特意跑来看了一趟。他看着郁郁葱葱的药田,赞不绝口:“素问医师,你这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军营里伤病员多,药材一直紧缺,之前还得从外地调运,耗时又耗钱。”
“王大人放心,再过一个月,这批药材就能采收,到时定能解军营的燃眉之急。”素问信心十足地说。
采收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清晨,医署里一片忙碌。素问教大家如何采收:止血藤要从根部以上三寸处剪断,保留部分藤蔓以便再生;续骨草要整株挖出,去除枯叶和杂质。李伯带着几个相熟的山民也赶来帮忙,他们采挖的动作比学徒们更熟练。
“这止血藤长得真好,比山里采的还粗壮。”李伯举起一根刚采下的止血藤,高兴地说。
阿砚拿着秤称量:“医师,这一垄止血藤就有二十多斤!”
“续骨草也不少,这半亩地采了三十多斤呢!”阿芷也高声报数。
一整天下来,采收的药材堆成了小山。素问让学徒们将药材分类晾晒、炮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系统弹出最终统计:“本次采收止血藤86斤,续骨草102斤,其他药材38斤,可满足半个军营三个月的用药需求。”
王大人接到消息,亲自带着士兵来运药。看着车上整齐堆放的药材,他对着素问行了个礼:“素问医师,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有了这些药材,将士们训练打仗也更有底气了。”
送走王大人,李伯凑过来,脸上带着期盼:“姑娘,你这药种得这么成功,能不能也教教我们这些山民?我们也想种药,以后就不用再冒险进山采了。”
素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等这批药材的种子收下来,我就教大家种。咱们可以一起开辟药田,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卖给医署和军营,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李伯激动得连连点头,眼眶都有些红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药田里。采收后的地块已经重新翻耕好,素问撒下了新的种子。阿竹、阿芷和阿砚在一旁帮忙,脸上满是成就感。
“医师,明年咱们把药田再扩大些吧!”阿竹提议道,“多种些药材,不仅能供应军营,还能接济周边的百姓。”
“好啊。”素问望着远方的青山,那里的野生药材正在慢慢恢复生机。系统提示:“本草守护计划初见成效,野生药材种群恢复率12%,人工种植基地初步建成。”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加入种药的行列,靠天吃饭的日子终将过去,靠着自己的双手,不仅能守护住本草生机,更能守护住一方百姓的安康。晚风拂过,带来阵阵药香,那是希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