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上的对峙
星尘在舷窗外划过，像被打碎的银箔。晓的指尖按在操纵杆上，指节泛白——战机的能量护盾已经出现第三道裂纹，警报声像钝锯一样反复拉扯着神经。碎星带的边缘地带，空间乱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而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二十架涂着平衡之环徽章的星轨卫战机。
“左舷规避！”流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他们的粒子炮锁定频率提高了，我正在尝试干扰……”
话音未落，一道炽白的光束擦着机翼掠过，将一片漂浮的陨石轰成齑粉。晓猛地拉升战机，过载带来的压力让她眼前发黑，耳机里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如古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晓，停在原地。”
是卫队长。
晓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的锁——三年前的星轨训练营，卫队长的能量剑在虚拟靶场上划出银弧，他站在光影里说：“真正的守护者，要学会在风暴中站稳脚跟。”那时他的徽章在阳光下发亮，边缘刻着的螺旋纹和晓现在战机上的一模一样。
“别听他的。”流的声音急促起来，“议会给他们的指令是‘清除障碍’，不是‘劝降’。”
晓没有回应。她看着战术屏幕上那个不断逼近的红色光点——卫队长的战机始终保持在最佳攻击距离，却迟迟没有开火。就像当年在训练营，他总能在她即将失误时停下，用剑柄轻轻敲她的头盔：“想想你的目标，晓。”
“目标……”晓低声重复，指尖拂过仪表盘下方的凹槽，那里嵌着一块小小的全息芯片。芯片里存着蓝星孩子的星图，此刻正随着战机的颠簸微微发亮，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三十秒前，当星轨卫的包围圈刚刚形成时，这张星图突然自行激活。蜡笔涂画的彩色线条在屏幕上舒展，那些歪歪扭扭的弧线竟与流破解的碎星带航线完美重合。更诡异的是，星图边缘那些用蜡笔点出来的“星星”，正一个个亮起微光，与远处碎星带的能量反应形成共振。
“他们来了。”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战术屏幕上，二十架星轨卫战机呈扇形展开，将晓的战机困在中央。最前方的那架缓缓减速，驾驶舱的透明罩降下，露出卫队长的脸。他比三年前瘦了些，眼角的纹路更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只是此刻那锐利中藏着一丝复杂的东西，像被云层半遮的星。
“为什么要这么做？”卫队长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你知道释放那些被封印的能量意味着什么——星轨网络会崩溃，至少七个文明会在能量风暴中消失。”
晓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驾驶舱罩。冷风裹挟着细小的星尘灌进来，拂动她额前的碎发。她抬头看向卫队长的战机，对方的能量剑已经蓄能完毕，剑身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痕，像一道随时会落下的审判。
“导师，”晓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风声，“您还记得训练营的最后一课吗？”
卫队长的动作顿了顿。
“您说，平衡之环的螺旋纹，代表着宇宙能量的自然流动。”晓的指尖按在那块全息芯片上，星图的光芒透过她的指缝渗出来，“可现在，这流动被变成了囚禁。碎星带的文明、燃的故乡……他们的能量被封在环里，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那是必要的牺牲！”卫队长的声音陡然提高，能量剑的光芒又亮了几分，“千年前的宇宙风暴差点毁掉半个星系，是议会用这些能量铸成了壁垒，才守住了现在的平衡！你以为释放它们是救赎？那是让所有人陪葬！”
“陪葬的，从来都是被隐瞒的真相。”晓抬手，将全息芯片插入控制台。下一秒，蓝星孩子的星图投射到虚空中，那些彩色的蜡笔线条在星轨卫的战机群中舒展，像一张温柔的网。
星图中央，那个穿着蓝白条纹衫的孩子正踮着脚，小手指着图上的碎星带位置。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奶气，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架战机的通讯频道：
“老师说，星星会长大，就像小花一样。”孩子的手指划过那些彩色线条，“它们应该手拉手做朋友，不是被关在圈圈里呀。你看这里，碎星带的星星在哭呢，它们想回家……”
星轨卫的战机群出现了骚动。有几架战机的能量波动明显紊乱，显然是驾驶者受到了干扰。晓看到卫队长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握着能量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在虚空中划出细碎的光纹，像在挣扎。
“谎言！”卫队长猛地低喝，能量剑向前一刺，一道光束擦着星图的边缘飞过，将一块漂浮的金属碎片劈成两半，“这是议会的计谋，他们用虚拟影像动摇我们的意志！”
“这不是虚拟影像。”晓的声音平静下来，“这是蓝星的一个孩子，他从没见过碎星带，却梦见那里的星星在找回家的路。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些被封印的能量里，藏着文明的记忆。孩子的心灵最干净，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她抬手，指向星图上那些正在发亮的“星星”：“您看，这些光点正在和碎星带的能量产生共鸣。议会说它们是‘污染’，可孩子说它们是‘朋友’。到底谁在撒谎？”
卫队长的战机突然向前逼近了十米。晓甚至能看清他面罩上反射的星图光芒，那光芒里，孩子正用蜡笔给碎星带的位置涂上金色，嘴里念叨着：“这样就不黑了，星星们就能看见回家的路啦。”
“够了！”卫队长的能量剑突然举高，剑刃的光芒几乎要刺瞎眼睛，“晓，你被蛊惑了。今天我必须阻止你，哪怕……”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就在这时，流的声音突然插进公共频道，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星轨卫的各位，我是流。现在给你们传输一份文件——议会《平衡维护协议》第73至75条，以及虚空波动的真实数据。”
下一秒，所有星轨卫的战术屏幕上都跳出了文件内容。那些冰冷的文字记录着“清理”碎星带的过程，记录着燃的故乡如何被判定为“过度消耗能量”，甚至记录着下一个目标——蓝星。文件末尾附着一段视频：议会高层在密室里讨论，最高议长的声音带着冷笑：“星轨卫只需要知道‘维护平衡’，不需要知道平衡的代价是什么。”
骚动变成了混乱。一架星轨卫战机突然偏离了编队，年轻的驾驶者声音发颤：“五年前，我父亲的星球消失了……议会说那是自然消亡，可文件里写着‘第72次清理’……”
“这是伪造的！”卫队长厉声喝道，但他的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笃定。他看向晓的战机，目光复杂得像揉碎的星尘，“晓，你真的相信一个孩子的涂鸦，胜过议会千年的规则？”
晓没有回答，只是将星图的光束转向卫队长的面罩。光束里，孩子正把一张画着笑脸的贴纸贴在碎星带的位置，奶声奶气地说：“要开心呀，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那一刻，晓忽然想起三年前的毕业典礼。卫队长把螺旋纹徽章别在她胸前，低声说：“记住，规则是死的，守护者是活的。如果有一天，规则变成了枷锁……”他停顿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想想你最初为什么要成为守护者。”
“我记得。”晓对着通讯器轻声说，“我想保护每一颗发光的星星，不管它们是不是在平衡之环里。”
卫队长的能量剑缓缓垂下。剑刃的光芒在虚空中渐渐黯淡，像一个正在熄灭的念头。他的目光落在星图上，孩子正用小手轻轻抚摸那些彩色线条，仿佛在安抚一群受惊的小家伙。
“星星应该和朋友手拉手……”孩子的声音还在回荡。
突然，卫队长的战机转向，能量炮对准了旁边的一颗废弃卫星。轰的一声，卫星炸裂成无数碎片，正好挡住了后方可能赶来的议会增援部队。
“给你十分钟。”他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十分钟后，我会‘追击失败’。”
晓愣住了。
“别让我后悔，晓。”卫队长的战机开始后撤，“还有，告诉那个孩子……”他顿了顿，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暖意，“他画的星图，很好看。”
星轨卫的战机群开始松动。那架失去父亲的年轻驾驶者率先转向，对着晓的战机敬了个礼：“如果……如果那些星星真的能回家，替我父亲说声谢谢。”
其他战机犹豫了片刻，也纷纷后撤，在虚空中让出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碎星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些漂浮的金属废墟上，正隐隐透出金色的光芒，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晓低头看向控制台，星图上的彩色线条已经变得更加明亮。蓝星孩子的笑脸还在光束里晃动，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对着星图用力吹了口气：“飞吧飞吧，去找朋友啦！”
战机的引擎重新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晓握紧操纵杆，看着前方逐渐展开的碎星带，耳机里传来流的笑声：“看来，真相有时候比能量剑更有力量。”
晓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那块全息芯片。她仿佛能听见无数细微的声音，从碎星带的深处传来，像一群被压抑了太久的呼吸，终于开始舒展。
十分钟后，卫队长的通讯再次接入，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一路顺风，守护者。”
晓抬头，看向身后逐渐远去的星轨卫战机群。它们的身影在星尘中若隐若现，像一群正在重新思考方向的候鸟。她按下操纵杆，战机加速冲向碎星带，星图的彩色光束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往真相的路。
路的尽头，那些被封印的能量正在苏醒。而在更遥远的蓝星，那个孩子正趴在窗边，看着夜空中突然亮起的几颗新星，拍着小手欢呼：“回来啦！它们回来啦！”
他不知道自己的蜡笔星图已经跨越了光年，在星轨上掀起了一场风暴。他只知道，那些星星终于可以和朋友手拉手，在宇宙里自由地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