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温柔而克制：“很美。”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楚家老宅有地暖，但走廊可能会冷，带条围巾比较好。”
楚家老宅是一座中西合璧的三层建筑，红砖墙上爬满了冬季枯萎的藤蔓，门前两棵老梅树正开着淡粉色的花。
他们刚下车，大门就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步走出来。
“沐沐！”楚景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桑沐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气色好多了。”
桑沐抬头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剑眉星目，眼角有几道笑纹，与记忆中那个救她的少年轮廓重叠。某种深埋的情感突然涌上心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景淮哥...”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楚景淮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傅云峥站在一旁，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这时，一个穿着浅蓝色毛衣的纤细女子走出来，友好地向他点头：“傅总，进来吧，茶已经泡好了。”
客厅里，沈清然为大家斟茶。她有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和温柔的声音，说话时不急不缓，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沐沐，尝尝这个桂花糕，”她将一小碟点心推到桑沐面前，“按你的口味做的。”
桑沐惊讶地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勾起一丝模糊的记忆——
桑沐注意到傅云峥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收紧，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沐沐，”楚景淮倾身向前，表情变得认真，“关于你的记忆，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桑沐犹豫了一下，瞥了眼傅云峥：“我...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我和云峥的事。苏瑾说我们离婚是因为我闹脾气，但我觉得...”
“苏瑾那个护短的。”楚景淮轻哼一声，随即在傅云峥警告的眼神中住了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清然适时地站起身：“沐沐，我有些医学杂志可能对你有帮助，要来看看吗？”她转向男人们，“你们聊，我带沐沐去书房。”
书房里，沈清然关上门，没有去拿什么杂志，而是拉着桑沐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们男人总是想保护我们，”她无奈地笑笑，“有时候保护过度了。”
桑沐握紧茶杯：“清然姐，告诉我实话。傅云峥...他是不是很可怕？”
沈清然沉思片刻：“可怕这个词不准确。他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爱的方式...”她斟酌着词句，“有时候会让人窒息。”
“比如？”
“比如他会监控你的行程，干涉你的交友，甚至替你做职业决定。”沈清然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评判，“你们离婚前那段时间，你几乎不出门，整个人像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鸟。”
这个描述让桑沐胸口发闷。她试图想象那种感觉，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手指无意识地抓着窗帘...
“那为什么我又和他在一起了？”
沈清然的表情柔和下来：“因为他在改变。你们离婚后的这半年，他像变了个人。每周三次心理治疗，读遍了所有关于亲密关系和边界感的书，甚至去上了情绪管理课程。”
她握住桑沐的手，“人是会变的，沐沐。重要的是他现在如何对待你。”
桑沐想起傅云峥这些天的小心翼翼，那种近乎卑微的体贴，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在赎罪。
“我该原谅他吗？”她轻声问。
“这不是我能回答的。”沈清然温柔地说，“但我知道，真正的原谅需要完整的记忆。等你想起一切，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回程时，夕阳西下，将雪地染成金红色。桑沐望着窗外，突然开口：“停车。”
傅云峥立刻靠边停下，担忧地看向她：“不舒服？”
桑沐摇头，解开安全带：“我想走走。”
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我们慢慢来，”桑沐轻声说，既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一天一天地来。”
大年初九的清晨，傅云峥站在衣帽间里系领带，修长的手指在深蓝色丝绸间穿梭。
从镜子里，他看到桑沐靠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身上还穿着那件过大的白色睡袍——他的睡袍。
“吵醒你了？”他放轻动作，将领带最后调整到位。
桑沐摇摇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跟你一起去公司。”
傅云峥的手指顿在领带结上：“公司很无聊。”
“在家更无聊。”桑沐走进来，手指掠过一排衬衫，最后停在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上，“穿这个吧，比西装舒服。”
傅云峥接过衣服，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微微一颤。这种微妙的电流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自从雪地散步那晚，桑沐主动握住他的手开始。
“如果你真想去，”他最终妥协，“可以带上那本没看完的小说。我开会时你可以在办公室看书。”
桑沐眼睛一亮：“我能去你那个有落地窗的休息室吗？就是能看到整个中央公园的那个。”
“当然...”傅云峥突然停住，眉头微蹙，“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办公室有休息室？”
空气瞬间凝固。桑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困惑地皱眉：“我...我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应该有这么一个地方。”
傅云峥的眼神变得复杂。这是她记忆恢复的迹象——零碎的画面、无端的熟悉感，像拼图碎片一样偶尔闪现。
他应该高兴的，可心底却涌上一丝恐惧：当所有记忆都回来时，她会怎么看待现在的他？
“确实有。”他轻声确认，强迫自己微笑，“阳光最好的位置留给你。”
与此同时，楚氏集团大厦28层的副总办公室里，林一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一份季度财报，数字在他眼前模糊成灰色的斑点。第三次读同一段数据却依然无法理解后，他暴躁地合上笔记本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