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颤波像无形的重锤砸在颅骨内侧，周觉尝到了铁锈味——是后槽牙咬破了嘴唇。
他盯着脚边的镜面硬币，银白表面倒映着苏晴颤抖的膝盖。
那姑娘的呼吸声里带着哭腔，情绪敏感让她成了波动最直接的传声筒。
“林浅！数据！”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震荡波撕成碎片。
林浅的手机屏幕裂成蛛网，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指甲盖在碎屏上刮出刺啦声。
“峰值217hz后停滞了0.3秒，然后开始叠加——”她突然呛咳起来，“是…是不同频率的波在打架！”
秦牧的手柄后盖被暴力扯开，他把发烫的存储芯片按在太阳穴上，瞳孔因数据过载微微震颤：“周期…有周期！刚才那轮震荡从起振到峰值用了17秒，收束用了9秒——”芯片突然迸出火星，他闷哼一声把芯片塞进周觉手心，“记下来，这是活的波动，有呼吸节奏！”
周觉捏着还发烫的芯片，突然想起老魔术师教他变“节奏扑克”时的话：“观众以为你在洗牌，其实你在给他们的心跳打拍子。”他盯着零觉流动的数据身体，那些重叠的人脸正随着震颤频率明灭——像极了魔术舞台上被聚光灯轮流照亮的观众席。
“这不是随机的波动。”他抹掉嘴角的血，声音突然稳了，“这是表演。”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扫过来。
林浅的碎屏映出她发红的眼尾，沈舟的义肢关节还在冒火星，却已经下意识挺直了背。
“起始、推进、高潮、收束。”周觉用鞋尖轻轻拨了拨脚边的硬币，镜面里他的倒影随着话音泛起涟漪，“就像魔术的四个阶段。零觉在控制节奏，它需要‘表演时间’来完成意识侵蚀。”
“那怎么破？”沈舟的义肢发出金属摩擦声，他扯下外衣裹住冒烟的关节，“总不能等它谢幕吧？”
周觉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硬币边缘的月牙痕——那是老魔术师用裁纸刀刻的，说是“给魔法留个透气口”。
此刻月牙痕里的金线又蔓延了半寸，像根细针戳着他的掌心。
“下一轮震荡来的时候，散开站位。”他抬头看向白芷，那个总垂着睫毛的神秘女子正攥着胸前的银链，“白芷，你的预知能撑几秒？”
白芷的睫毛颤了颤，眼尾泛起青灰。
“三秒。”她低声说，“足够看见波峰的扩散路径。”
“足够了。”周觉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几个点，“沈舟去低频区，用义肢屏蔽器干扰；林浅守数据点，记录偏移量；秦牧盯着零觉的数据流动——”他的目光扫过苏晴发白的脸，“许燃，看好小苏。她的情绪敏感不是弱点，是盾牌。”
许燃推了推无框眼镜，指尖轻轻搭在苏晴后颈。
心理医生的动作轻得像片羽毛，却让苏晴突然攥紧了他的袖口：“许老师…我害怕。”
“害怕是正常的。”许燃的声音像块温玉，“但你要记住，恐惧的形状和震荡波一样——有峰值，就会有回落。”他的拇指在苏晴后颈的风池穴上按了按，“现在，跟着我呼吸。吸气四秒，屏住两秒，吐气六秒。”
苏晴的肩膀慢慢松下来。
周觉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魔术里的“心理锚点”——用重复的动作将情绪固定，再慢慢抽离。
许燃在给苏晴打“情绪桩”。
警报在寂静中炸开。
这次震颤来得比之前更沉，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众人的太阳穴。
周觉的耳膜嗡鸣，却在第一时间大喊：“散开！”沈舟的义肢喷出淡蓝色的屏蔽光，他撞开秦牧冲向左侧；林浅蜷着身子滚进墙角，手机举得比头还高；白芷闭了下眼，又猛地睁开，手指向斜上方：“波峰从那里来！”
苏晴的呼吸突然乱了。
她的瞳孔里映出无数张脸——有副本里被撕碎的Npc，有现实中擦肩而过的路人，甚至有她自己在实验室哭的样子。
“他们…他们在喊我名字。”她的指甲掐进许燃手背，“许老师，他们说我不该来这里…”
“他们是谁？”许燃的声音依然稳得像钟摆，“是零觉用你的记忆捏的皮影戏。”他抓住苏晴颤抖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感受我的心跳。它跳得很慢，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苏晴的手指触到许燃规律的心跳，瞳孔里的幻影突然模糊了一瞬。
许燃乘势轻声道：“现在，把你的恐惧揉成一团，扔给那些影子。你越冷静，它们越虚弱。”
周觉没回头，但能听见苏晴的抽噎声逐渐变轻。
他弯腰捡起硬币，金线已经爬满了整个月牙痕，摸起来发烫。
沈舟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义肢接口处插着根银色导线：“简易逆频电路，能撑三分钟。”
“足够了。”周觉把硬币按进电路接口，镜面立刻泛起蓝光。
老魔术师说过，真正的魔术要“用观众的眼睛反射自己的手”——现在，他要让零觉的波动反射自己的频率。
当电路启动的瞬间，整个空间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鸣。
零觉的数据身体突然凝固，那些重叠的人脸像被风吹散的纸，片片剥落。
周觉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却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不是用眼睛，是用某种新长出的感官。
他能看见林浅的意识像团暖黄的雾，里面飘着“妈妈的病历”“导师的批注”；苏晴的意识是流动的水，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开始凝结成冰；许燃的意识是块黑玉，里面嵌着“患者自杀报告”“离婚协议书”；就连沈舟的义肢里，都有团幽蓝的光，写着“妹妹的呼吸机参数”。
最刺眼的是零觉的意识。
那是团翻涌的紫黑色漩涡，里面缠着无数亮线——每根线都连着某个意识体，像钓鱼线似的扯着他们的情绪。
周觉突然想起老魔术师临终前说的话：“有些魔术，变着变着就成了真。”原来元界的真相，藏在意识的倒影里。
“不可能——”零觉的声音裂开了，数据身体开始出现黑色裂纹，“你只是个人类，怎么可能——”
空间突然发出轰鸣。
周觉抬头，看见头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像被利刃划开的幕布。
裂缝里漏出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零觉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耳朵：“你以为你能掌控？这只是开始。”
沈舟的义肢突然发出警报：“空间坍缩！撑不过三十秒！”
林浅踉跄着扑过来，手里攥着刚拼好的波动图表：“周觉，裂缝的频率和硬币的金线——”
“抓紧！”周觉吼道。
他的掌心被硬币烫出红印，金线却突然发出强光，将所有人的意识连成一片。
在意识的海洋里，他听见老魔术师的声音：“记住，真正的魔术，永远在观众以为结束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裂缝里伸出一只手。
不是人类的手，皮肤泛着金属光泽，指尖缠着闪电。
周觉的意识突然被拽向裂缝，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零觉扭曲的数据脸，和他身后翻涌的、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