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火的噼啪声突然变得刺耳。
周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怀表链，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照片上张建国的笑脸还温着，可名单里那个跳动的积分数字，却像根细针直扎进他眼底——三个月前师傅在现实里突发脑溢血，他守在病床前看着仪器上的心跳线变成直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名字......\"林浅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她历史系研究生的笔记本摊在膝头，泛黄的纸页上贴着剪报复印件，\"我上个月整理市档案馆失踪人口卷宗时，见过其中七个。\"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反常，\"2021年8月15日，快递员王强；2022年3月7日，高三学生陈雨桐；还有......\"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我导师的女儿，小棠。\"
营火映得苏晴的瞳孔发亮。
作为心理学研究生，她向来能精准捕捉情绪波动，此刻却觉得自己像站在风暴眼——周觉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三倍，秦牧的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摩尔斯电码（是\"危险\"的信号），韩真的解密终端还在发烫，沈舟正用扳手敲打战术背包带（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最让她不安的是白芷，那个总像罩着层薄雾的神秘女子，此刻正盯着屏幕，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仿佛在听某种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数据来源没问题？\"周觉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
韩真把终端转过来，解密程序的绿色代码还在滚动：\"卡洛斯的服务器加密用了元界早期的量子锁，但他上个月在黑市拍卖过旧系统权限——\"他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冷光，\"我在囚笼副本救过的机械师老周，半个月前卖给我破解补丁。\"
\"所以这些'死亡玩家'的积分，其实是在给高阶执律者输血。\"秦牧的指节抵着下巴，游戏玩家特有的数据脑开始运转，\"就像......养猪。\"
沈舟突然把工具箱砸在地上。
这个向来冷静的机械工程师此刻眼眶发红：\"我徒弟大刘，半年前在熔岩副本为我挡了岩浆。
当时他的积分条都碎成渣了，系统还播报'玩家沈墨死亡，积分清零'。\"他抓起终端，粗糙的拇指在名单上划拉，\"现在倒好，他的名字在这儿，积分还在涨！\"
周觉的拇指摩挲着硬币边缘。
魔术训练让他习惯在混乱中找锚点——此刻的锚点是怀表里那张剪报，是阿杰临死前塞给他的半块巧克力，是小夏被异化Npc撕碎前喊的那句\"照顾好林浅\"。
他忽然想起师傅教的\"误导的本质\"：当观众以为鸽子死了，它其实藏在礼帽夹层里。
\"我们需要验证。\"他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布料，\"去数据坟场，实地查服务器。\"
\"但卡洛斯会察觉！\"苏晴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抿了抿唇，\"他的黑市情报网......\"
\"所以要给他看想看的。\"周觉摸出另一枚硬币，在指尖转出银弧，\"我会向伊莱提交份'积分优化模型'的研究报告——用上个月在记忆剧场副本收集的情绪数据做伪装。\"他看向秦牧，对方立刻点头（这是他们约定的\"数据烟雾\"暗号），又转向韩真，\"你负责在报告里埋三个错误代码，让卡洛斯的探子能'偶然'截获。\"
沈舟已经开始检查战术背包：\"我改装了电磁干扰器，能屏蔽半径十米的监控。
数据坟场的老服务器用的是同轴电缆，我带了信号分流器......\"
\"我跟你们去。\"林浅突然站起来，历史系女生的针织衫被夜风吹得鼓起来，\"小棠失踪那天，她发消息说'看到了和副本里一样的镜子'。
如果名单上的人真的......\"她顿了顿，\"我要确认。\"
白芷也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总是很轻，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我......可能帮得上忙。\"
苏晴按住她的手腕。
心理学研究生的指尖触到异常的滚烫：\"你体温偏高。
上次预知时也是这样。\"
白芷笑了笑，那笑容像被揉皱的纸：\"但这次不是预知，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像是有人在敲门。\"
数据坟场的夜风比记忆里更冷。
周觉踩过电子碎片时，听见脚边的废芯片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极了时间囚笼里那些破碎的沙漏。
沈舟的干扰器发出低沉的嗡鸣，秦牧的嗅探器在背包里震动（频率显示附近有未加密数据流），韩真的手指在终端上翻飞（他正在黑入老服务器的备用电源）。
\"找到了！\"韩真突然压低声音。
他的终端屏幕上，绿色的数据流像蛇群般游走，\"这不是主服务器的日志......是冷备份区！\"
林浅凑过去，突然捂住嘴。
数据流里夹杂着杂音，而在那些电流声中，清晰传来人类的声音：\"......救我们......\"是个年轻女孩的哭腔，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在......认知囚笼里......这里的光......会吃掉记忆......\"
\"小棠。\"林浅的眼泪砸在终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周觉的呼吸突然急促。
他想起在镜面迷宫副本，系统曾说\"完美的Npc需要百万次行为数据训练\"；在记忆剧场，高阶执律者能随意调取其他玩家的记忆片段。
现在所有碎片突然拼合——那些\"死亡\"的玩家，根本没死。
他们的意识被系统困在某个地方，像实验室的小白鼠，不断重复着行为模式，为执律者提供\"完美\"的模拟数据。
\"需要验证。\"他想起魔术的第三原则：反转。
韩真抬头：\"你想怎么做？\"
\"植入个伪造的'复活请求'。\"周觉摸出硬币，在服务器接口处轻轻一敲——硬币背面粘着微型发射器，是沈舟用废芯片改装的，\"就说......检测到意识体异常，申请转移至生存区。\"
\"这会触发系统警报！\"秦牧的眼镜片闪过红光，他的嗅探器已经开始报警，\"防御程序启动了！\"
\"正是要它触发。\"周觉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如果他们真的保留着自我意识，系统清除前......\"
警报声骤然炸响。
红色光芒在服务器间跳跃，像滴落的血。
韩真的终端突然疯狂闪烁，一串乱码后，浮现出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个不断闪烁的名字，阿杰、小夏、张建国、小棠......他们的意识残影正在数据洪流里挣扎，像被网住的鱼。
\"他们在敲系统的墙。\"白芷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她不知何时走到服务器前，指尖几乎要碰到闪烁的红光，\"我能听见......他们在说自己的名字，说家人，说......最后见到的光。\"
周觉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阿杰临死前说\"我妈还等我寄钱回家\"，小夏说\"我攒够积分就能治我爸的腿\"，张建国在病床上攥着他的手说\"小觉，魔术的最高境界......是让观众看见真相\"。
此刻这些光点里，分明跃动着同样的执念。
\"他们还记得自己是谁。\"他轻声说，声音被警报声撕碎。
下一秒，终端屏幕突然黑屏。
再亮起时，红色警报刺得人睁不开眼：\"检测到认知污染，启动清除协议。\"
白芷突然捂住头，指缝间渗出细细的血。
她的瞳孔里，原本淡褐色的虹膜正在褪去颜色，像被某种力量抽干。\"他们在......\"她的声音破碎成星屑，\"呼唤我......\"
周觉冲过去扶住她。
接触的瞬间，他仿佛被电流击中——有什么冰冷的、潮湿的东西，顺着皮肤钻进了他的意识。
那是无数重叠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救救我们......别让他们忘记......告诉林浅，小棠的日记在第三抽屉......\"
警报声还在尖叫。
数据坟场的电子碎片突然集体亮起幽蓝的光，像无数双重新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