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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消防局初步判定除了那个倒霉催的洗衣房,其他地方损伤不大,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要求:宾馆今晚不能住人!所有住客,统统转移!

转移地点是车叶县唯一的小学——的室内篮球馆。

好在整个宾馆几乎被剧组包圆了,五十多号人,虽然怨声载道,但胜在组织性强。缓过神来的吉小良一吆喝,大家赶紧跟着举着手电筒的消防员和社区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地向不远处的篮球馆进发。因为要等到天亮,消防人员检查无危险后才允许众人回去拿自己的东西。所以,这个时候大家还真是身无旁物,只能跟着走。

人群里,吉小良拽着张花朵落后几步,压低声音,眉头拧成了疙瘩:“花姐,川哥这个……咋整?让他睡篮球馆?几十号人打地铺……他那张脸,咳咳咳……”他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要不,还是让他回房车?或者……党叔家?”

张花朵也觉得这是个稳妥的法子,刚想点头,旁边一直竖着耳朵的金一川却一步跨了过来。他头上扣着那顶万年不变的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脸上捂着个大号口罩,只露出一双在昏暗路灯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

“不用麻烦,”金一川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兴奋?“我睡篮球馆就行。”

“啊?”吉小良和张花朵同时愣住。

“体验生活嘛,”金一川耸耸肩,帽檐下的眼睛弯了弯,“长这么大,还没睡过篮球馆呢。听说地板挺硬?正好治治我这老腰。”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张花朵无语地看着他:“川哥,别闹。那地方没空调,没独立卫浴,几十号人挤一起,呼噜声、磨牙声、脚丫子味儿……”

“能有剧组蹲山沟吃草三个月苦?当年,我还没红的时候,什么没经历过?”金一川轻飘飘地反问,直接堵住了张花朵的嘴,“就这么定了。我跟大家一样。”

张花朵看着他那副“深入群众,与民同乐”的架势,再想想他那个在红毯上光芒万丈、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顶流形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算了,爱睡哪睡哪吧!她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呢!

来到车叶县的第一夜,注定兵荒马乱。

小小的篮球馆被临时征用,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难民”收容所。工作人员在地上铺开长长的防潮垫,大家各自找位置,场面一度混乱得像春运火车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汗味、还有从宾馆带出来的淡淡焦糊气。

金一川倒是说到做到,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直接伸腿躺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他天天睡地板。他甚至还帮忙给旁边几个美术组的女生递了递东西,虽然全程没摘口罩帽子,但那挺拔的身形和偶尔露出的、线条流畅的下颌,还是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张花朵却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她担心吉小良一个人应付不来这几十号人的情绪和后续安排,一直跟在他身边打下手。核对人数、安抚抱怨、协调后勤、跟闻讯赶来的宾馆经理扯皮赔偿、还得应付党叔风风火火的“二次救援”。

“花朵!哎呀我的闺女!吓死我了!”党叔挤过人堆,一把抓住张花朵的手,脸上全是后怕,“听说是三楼着火?你没事吧?走走走!跟叔回家!这地方哪是人睡的?”党叔看着这乱哄哄的篮球馆,心疼得直跺脚。

张花朵心里暖烘烘的,但还是笑着婉拒:“党叔,真没事!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吗?这么多人都在呢,安全着呢!您快回去歇着吧,天都快亮了!”好说歹说,才把忧心忡忡的党叔劝走。

前脚刚送走党叔,后脚张风帆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电话那头,张导的声音都劈了:“张花朵!吉小良!你们搞什么呢?!宾馆着火?!人怎么样?!有没有伤亡?!剧组设备呢?!”

得,电话会议紧急召开。张花朵、吉小良,加上被临时薅起来的道具组长、美术指导,几个人缩在篮球馆角落,跟远在千里之外的张导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灾后汇报”。汇报过程极其曲折,信号时断时续,解释、安抚、汇报损失、讨论备用方案……等终于把焦虑的张导勉强安抚下去,挂断电话时,张花朵抬头一看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清晨五点半了!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又酸又沉。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蹑手蹑脚地摸回自己那个角落的铺位。旁边的金一川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只露出帽檐下一点高挺的鼻梁。

张花朵刚想悄无声息地躺下,把自己这身快散架的骨头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摊平——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准确地、轻轻地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腕!

张花朵浑身一僵,差点叫出声!猛地扭头看去。

金一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帽檐下的眸子在熹微的晨光里清亮如洗,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拉下了口罩,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在朦胧的光线下,冲击力惊人。

两人就这么并排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中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鼾声、磨牙声、翻身时睡袋摩擦的窸窣声。一种奇异而微妙的电流,无声地在两人交握的手腕间流淌,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清冷的寒意。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心跳声在寂静的角落里清晰可闻。

“忙完了?”金一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痒痒的。

张花朵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那块皮肤烫得吓人,想抽回,又被他指尖那点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扣住。她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喉咙有点发干:“嗯……刚结束。”

“饿不饿?”他另一只手从睡袋里摸索了一下,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巧克力,献宝似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我给你留了点……好吃的。”

张花朵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之前那副“体验生活”的兴奋劲儿,又看看这保温袋,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还藏吃的?”

金一川难得地露出一丝赧然,摸了摸鼻子,声音更低了:“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的……结果……”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点“沉痛”,“那个……我们把你从党叔家带回来的排骨、玉米饼子……连那点汤汁都蘸着吃干净了!可乐也一滴没剩!”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顶流人设崩塌的“痛苦”和对美食的无限缅怀:“我……我竟然没忍住!跟着抢了两块饼子……真香啊!张花朵,都怪你!”他侧过身,面对着张花朵,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点控诉,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荡,“我的自律……全毁在你那袋吃的上了!”

看着他这副“堕落”得理直气壮又带着点孩子气委屈的模样,张花朵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松弛下来,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从心底涌上来,冲破了她强装的镇定。她赶紧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无声地笑得开心极了。

金一川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眉眼间的控诉也慢慢化开,染上了一层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和。他没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力道悄然收紧了一点点,仿佛在无声地分享这份劫后余生的轻松和……一点点隐秘的欢喜。

终究是太疲惫了。笑着笑着,那浓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张花朵的眼皮越来越沉,头一点一点,最后,终于抵不过身体的抗议,在篮球馆冰冷的地板上,在金一川身边,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传递的微弱暖意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未散尽的笑意。

金一川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侧脸,晨光透过高高的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手。然后伸手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充电宝和数据线,摸索着找到她掉在铺盖边的手机。

屏幕一片漆黑,果然没电了。

他熟练地插上线,看着充电指示灯亮起微弱的红光,这才重新躺下。身下的地板坚硬冰冷,硌得骨头生疼。但听着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金一川闭上眼睛,嘴角却微微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一夜,虽然狼狈不堪,虽然地板硬得像石板,但似乎……也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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