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王府的更漏刚敲过三更,西跨院的残垣断壁间突然渗出墨绿色的尸水。玄烬猛地睁开眼,袖中金镯的缠枝莲纹正发出预警般的微光——那不是锦书的暖意,而是混杂着腐臭的阴邪之气,正从地底密道疯狂蔓延。
“呵,终于舍得出来了。”云烬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不知何时点燃了引魂香,淡粉色的烟雾里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
地面突然爆裂!无数枯瘦的小手从砖缝中钻出,指甲刮擦砖石的声响如同万千根针同时刺入耳膜。玄烬踏前一步,墨色阴气在掌心凝聚成刃,却在看清那些“手”的主人时瞳孔骤缩——那是数百具穿着破旧襁褓的童尸,眼窝深陷,嘴里还叼着腐烂的奶嘴,正从密道出口如潮水般涌出。
“尸解仙……”玄烬低语,指尖的阴气因愤怒而震颤。这些童尸的眉心都嵌着半枚黑玉,正是侯爷血婴阵的残件,如今被炼成了操控尸潮的媒介。
“不止呢,阿烬。”云烬离晃了晃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指向王府外墙,“还有西域来的‘骨蛇婆’,用千具童尸为祭,帮我们的好侯爷‘再生’了。”
话音未落,王府高耸的青砖墙上突然爬满了黑影!成千上万的童尸如壁虎般吸附在墙面上,指甲抠进砖缝的“咔咔”声汇成令人牙酸的噪音。尸潮中央,一个袒露胸口的身影缓缓升起——正是本该化为骨灰的寒侯爷!
他的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紫色,胸口布满蚯蚓般蠕动的尸纹,眼瞳泛着磷火般的绿芒,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玄烬!云烬离!没想到吧?老夫以‘尸解仙’之术假死,又得骨蛇婆相助,如今已是不死之身!”
墙下的童尸们集体发出尖锐的嘶鸣,整齐划一地叩首,仿佛在朝拜新的尸王。玄烬能感觉到,侯爷体内的阴邪之气比之前强盛十倍,显然吞噬了大量童尸的本源。
“阿烬,小心他胸口的尸纹。”云烬离突然拽住玄烬的袖口,引魂香的烟雾在他指尖凝成符篆,“那是用西域‘蛇骨咒’强化的尸身,能吸收阴性能量。”
玄烬皱眉,果然看到自己释放的阴气刚触及侯爷,就被胸口尸纹迅速吸收,反而让那些纹路更加油亮。这不再是简单的邪修,而是融合了东西两派禁术的怪物。
“不死之身?”云烬离突然轻笑,松开玄烬的手,反而退到他身后,“阿烬,你听,这些小娃娃在哭呢。”
玄烬凝神细听,尸潮的嘶吼声中,果然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婴儿啼哭,正是当年被血婴阵吞噬的幼魂在哀嚎。侯爷每吸收一具童尸,就有一道幼魂被彻底碾碎。
“侯爷,”玄烬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变成这副鬼样子,就能拿到我的本源?”
“为何不能?”侯爷狂笑着,胸口尸纹猛地炸开!数十道墨色触手射向玄烬,每一道都带着腐蚀一切的阴邪之力,“骨蛇婆说了,只要吸了僵尸王的本源,别说昆仑墟封印,就算是天帝座下,老夫也——”
“住口。”
云烬离的声音陡然变冷。玄烬只觉身后传来一股奇异的牵引力,云烬离竟将引魂香的烟雾全部导向侯爷,甜腻的香气中暗藏着玄微山的灭魂咒。
侯爷被烟雾一呛,触手攻势顿了顿,随即更加狂暴:“小杂毛!你以为这点把戏有用——”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云烬离在玄烬身后微笑,指尖飞快结印,“阿烬,记得我说过的‘好戏’吗?现在才刚刚开始。”
玄烬看着侯爷眼中疯狂的绿光,又感受着云烬离指尖传来的微妙波动,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突袭,而是云烬离一早布下的局。那些童尸的啼哭,侯爷的“再生”,甚至骨蛇婆的介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墙头上的童尸开始焦躁地抓挠墙面,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干扰。侯爷胸口的尸纹也不再顺畅吸收阴气,反而隐隐有逆流的趋势。
“怎么回事?!”侯爷惊怒交加,触手猛地转向云烬离,“你对我的尸阵做了什么?!”
云烬离却躲到玄烬身后,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我什么也没做啊,侯爷。”他轻轻拍了拍玄烬的后背,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只是让阿烬帮我,给这些‘小客人’唱支安魂曲罢了。”
玄烬瞬间会意。他深吸一口气,周身墨色阴气骤然暴涨,不再是毁灭的力量,而是化作低沉的嗡鸣——那是僵尸王对阴物的绝对压制,是能让万千尸魂战栗的本源之威。
墙面上的童尸们集体发出痛苦的嘶鸣,眉心的黑玉纷纷炸裂,露出底下蜷缩的幼魂虚影。侯爷胸口的尸纹更是剧烈蠕动,仿佛要挣脱他的身体。
当侯爷以万千童尸为饵再生时,他展现了邪恶最典型的逻辑:以他人的痛苦为养分,妄图填补自身的空虚。但云烬离的布局揭示了另一种可能:真正的对抗从不在于蛮力,而在于看透邪恶的本质——就像他利用引魂香和玄烬的本源,精准打击侯爷“吸收阴性能量”的核心依赖。尸潮叩门的惊悚场景,实则是对“以怨报怨”的隐喻:当邪恶试图用死亡堆砌力量时,唯有唤醒其内部的“啼哭”(即被压制的良知与痛苦),才能从根本上瓦解其根基。玄烬的“安魂曲”则象征着:最强的力量不是毁灭,而是让所有被践踏的灵魂,在共鸣中找回反抗的声音。最终,当尸纹在本源之威下战栗时,本章的核心哲理浮现:邪恶的“不死之身”终将败于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因为任何以残害他者为基石的强大,都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上的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