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重重地仰躺在巨大的珍珠贝壳床上,银白色的发丝在水中缓慢飘散。
他瞪着双眼望向海面,月光透过十余米深的海水投下破碎的光斑,在他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银色纹路。
忽然,那个笨蛋人类的面容又浮现在脑海中——黑色长发散乱地贴着被海水打湿的脸颊,紧蹙的眉头下那对紫水晶般的眼睛正无奈地看着自己。
\"啧!\"
他猛地从贝壳中弹起,珍珠贝壳\"啪\"地一声合上又弹开。
银色鱼尾不耐烦地拍打着水流,激起一串细小的气泡。
\"哈?!就因为那个人类不和我一起去,我就不去看水母了吗?\"
他对着空荡的海水喊道,声音在水里化作一圈圈震动的波纹。
五条悟甩动尾巴,如一道银色闪电般穿过珊瑚群,来到虎鲸小白的栖息地。
那头黑白相间的庞然大物正慢悠悠地打着转,时不时喷出一串水泡消磨时间。
\"小白!\"
他猛地拍向虎鲸宽大的额头,虎鲸惊醒时庞大的身躯在水中翻了个身,激起一阵湍流。
\"呦,我们去看水母吧!\"
五条悟咧嘴一笑,耳鳍兴奋地张开。
小白立即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作为回应,黝黑的皮肤在幽蓝海水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它灵活地转身,尾巴一拍便朝水面上浮去换气,随即转身追上已经下潜的五条悟。
他们不断向下游去,上方的月光逐渐被深海的黑暗吞噬,四周只剩下偶尔闪过的深海鱼的荧光。
水压逐渐增大,五条悟感觉耳膜微微鼓胀,但这正是他最享受的感觉——那种来自黑暗深处的神秘召唤。
突然,一点幽蓝的光芒在前方闪烁。
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眨眼间,整片黑暗的海域仿佛被施了魔法,成千上万只发光水母从深渊中升起。
它们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半透明的伞状身体在水中轻轻张合,修长的触须如丝绸般飘舞。
五条悟放缓了游速,任由自己在水母群中穿行。
这些水母大的有伞盖那么大,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它们的光芒此起彼伏,如同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杰!我说什么这里很好看吧!水母也很甜……\"
五条悟脱口而出,蓝色的眼眸被水母的光芒映得闪闪发亮,
他兴冲冲地转向身侧,伸手想要拽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海水。
身旁只有小白正兴奋地绕着最大的一群水母打转,时不时用鼻子轻轻碰触那些发光的生物,看着它们受惊后\"噗\"地喷出一串发光的粒子。
五条悟悬停在海水中,刚才还激动的心情突然沉了下去。他伸手抓住下一只无毒的小水母放进嘴里,但往日甜美的滋味现在尝起来索然无味。
\"自己玩吧。\"
他拍拍小白的背鳍,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活力。
小白不解地歪着头看他,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缓缓游向更深处的发光水母群。
回程的路上,五条悟游得心不在焉。
贝壳床静静地躺在珊瑚丛中,在月光照耀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
他慢慢躺回去,仰望着头顶那片摇曳的光亮——那是月光穿透海面形成的幻影。
他想起那个人类在阳光下被水珠折射出闪光的发梢,想起那双总是含着无奈却又纵容着自己的紫色眼睛。
\"笨蛋……\"
他猛地翻过身,把脸埋进臂弯里,银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鱼尾烦躁地拍打着水流,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海水。
明明能用手势交流,那个叫杰的笨蛋人类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不能在海里呼吸?害他现在看最美妙的海底奇观都觉得没意思。
五条悟——这条在深海里称王称霸的人鱼,此刻正为着一个简单的人类常识问题而耿耿于怀。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对陆地生物来说,在水下呼吸本就是天方夜谭。
五条悟烦躁地用脸颊蹭了蹭贝壳床的内壁,突然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到了。
他不耐地皱眉,银白的睫毛轻轻扇动,伸手胡乱一掏——指尖触碰到了微微发凉的金属链子。
\"什么东西......\"
他嘟囔着拽出来一看,整个人突然僵住了。那条镶嵌着深邃蓝宝石的项链静静地躺在掌心,在幽暗的海水中仍泛着低调的华光。
宝石切割得近乎完美,每一个棱面都折射出海底微弱的磷光,就像把整片星空都凝固在了这一块石头里。
他记得夏油杰给他戴上时,人类的手指有多温暖,他能感受到对方指尖的温度。
当时杰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紫水晶般的瞳孔里盛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五条悟不解地歪着头,看着岸边那群人类惊诧的表情——他们瞪大眼睛,交头接耳,有几个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来。
\"这种东西......\"
五条悟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宝石,他突然想起自己送给杰的那串珍珠项链——虽然是他随便从洞穴里抓的,但每颗珍珠都圆润饱满,在阳光下会泛着彩虹色的光晕。
可杰接过时笑得比收到蓝宝石时还要开心,甚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每一颗珠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人鱼困惑地眨眼,耳鳍微微抖动。
人类的价值观真奇怪,明明这么贵重的宝石,杰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他。
更奇怪的是,比起这颗闪亮的石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杰为他戴上项链时,那张被阳光和海风轻抚的笑脸。
五条悟攥紧了掌心里的蓝宝石项链,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可恶的怪刘海……”
他咬牙切齿地嘟囔着,声音伴随着一串细小的气泡向上飘散。人鱼的尾巴烦躁地甩动着,卷起一阵细小的漩涡。
他忽然觉得胸口的宝石发烫,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明明是冰凉的海水浸泡着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像烙印一样烫得他不自在?
与此同时,船只的浴室里蒸腾着温热的水汽。
夏油杰站在镜子前,抬手轻轻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珍珠贝壳项链。
水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滑过锁骨,最终落进水面。
他的指尖摩挲着洁白的珍珠,每一颗都光滑温润,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浅浅的虹光,手感很像人鱼的皮肤。
“……真是胡来。”
他低声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解下项链,将它放进了一只雕花木匣中。
这个动作莫名让他心头泛起一阵失落,好像摘下的不是项链,而是某个不该切断的联系。
水流沿着他的身体滑下,冲刷着疲惫一天的痕迹。
夏油杰低头,让热水冲洗自己的长发,指尖轻轻揉搓发丝时,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苍蓝的眼瞳
——五条悟在水中冲他露出得意的笑,又或者……那条人鱼趴在他膝头,银白发丝湿漉漉地披散着,像流动的月光。
手指无意识地掠过唇瓣,夏油杰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了手。他耳尖微热,暗骂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夏油大人?”
门外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真奈美的询问打断了浴室里的沉默。
“嗨!”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提高了声音回应,随即愣住,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突兀。
门外的真奈美也被他吓了一跳,语气略带疑惑。
“……您没事吧?”
“……没事。”夏油杰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怎么了?”
真奈美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米格尔想问问,今晚要继续航行吗?我们已经在海域停泊很久了……”
水流声仍在继续,雾气氤氲中,夏油杰擦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按常理来说,这片海域不宜久留,他们应该抓紧时间离开,可……
脑海中闪过那张在月光下懒洋洋冲他笑的脸,那条总是任性却又莫名纯粹的人鱼尾巴。
“……今天大家都累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明天再启程吧。”
真奈美微微躬身,应声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夏油杰站在水雾中,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存放项链的木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