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稳稳地接住了倒下的五条悟,对方沉重的身体压在他手臂上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颤。
明明刚才换药时检查过,悟的伤口不应该这么严重才对。可此刻他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下的温度异常滚烫,五条悟的呼吸急促得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硝子!硝子!\"
夏油杰的声音在医务室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带着几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慌乱。他弯腰将五条悟打横抱起,手臂穿过对方膝弯时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这细微的反应让夏油杰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最近的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放下怀中人。
家入硝子推开休息室的门时,映入眼帘的是高专最强咒术师蜷缩在病床上的罕见模样。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白发男人此刻满额头都是冷汗,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总是傲慢的蓝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这又是闹哪一出?\"
硝子皱着眉头快步走近,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轻轻掀开了五条悟腹部的绷带。
当伤口完全暴露在视线中时,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平日淡然的表情瞬间凝固。
\"五条悟!\"
硝子的声音陡然拔高,手中的镊子\"咣当\"一声重重敲在金属托盘上.
\"上次这伤口根本不是这样!\"
站在床边攥紧拳头的夏油杰闻言一怔,他迷茫地看向硝子.
\"什么意……嘶……\"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绷带下狰狞可怖的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皮肉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诅咒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硝子冷笑一声,一边准备消毒器具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夏油,看来我们都被这位'最强'耍了。\"
她精准地用手术刀刮去坏死的组织,在看到深处泛着黑光的咒力残秽时眼神一沉。
\"上周手术结束后,这家伙趁你不在的时候……\"
随着硝子的讲述,那天的场景逐渐在夏油杰脑海中清晰起来——手术室的灯亮了大半夜,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本该昏迷的五条悟却睁开了眼睛。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掀开手术服露出包扎好的伤口,对留守的硝子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帮个忙,硝子。\"记忆中的五条悟这样说道,修长的手指按在纱布上,\"别完全治好这个。\"
当时硝子本想拒绝,但看着对方固执的神情以及之后讲述的‘未来’,想着以五条悟的能力应该不会出问题,最终只做了基础处理。
可眼前的事实让硝子怒火中烧。伤口中残留的特殊诅咒正在蚕食五条悟的咒力,甚至干扰了反转术式的治疗效果。
她一边紧急处理一边咬牙切齿。
\"这根本不是普通咒灵能造成的伤口,五条悟你再不说实话,你就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话音未落,夏油杰已经一把掀开五条悟的被子。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差点带翻了输液架。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夏油杰的声音在颤抖,他死死盯着自家挚友,几乎要把病床扶手捏碎。
“怎么,你很厉害?伤口是不会疼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箭矢。
五条悟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默默把脸转向墙壁,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这个逃避的姿态彻底点燃了夏油杰的怒火。
\"说话啊!\"
夏油杰一把揪住五条悟的耳朵,力道大得让白发男人吃痛地缩了缩脖子。
\"堂堂六眼难道感觉不到自己伤口在恶化?还是你觉得耍我很好玩?\"
他的声音越说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看着我!五条悟!\"
当强迫对方转过脸时,夏油杰所有未尽的责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病床上的五条悟脸色白得吓人,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平日里总是闪着狡黠光芒的蓝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
他紧咬着下唇,却还是有压抑不住的喘息从唇缝间漏出,胸口剧烈起伏的模样像是快要溺死的人。
这个瞬间,夏油杰突然明白了一切。
五条悟反常的沉默,刻意的隐瞒,甚至不惜让伤势恶化也要保守的秘密。
就像他一直对五条悟做的那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轻轻抚上五条悟滚烫的额头。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房间里只剩下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声音。
\"笨蛋……\"
夏油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低下头,额头抵着五条悟的。
五条悟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但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在两颗心脏之间悄然生长。
\"杰,你还生气吗?\"
五条悟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小心翼翼,蓝眼睛轻轻眨了眨,像是在试探夏油杰的情绪。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动摇,于是又往夏油杰的方向蹭了蹭,几乎要靠在对方身上。
\"你觉得呢?\"
夏油杰挑眉看他,指尖轻轻敲着病床扶手,语气算不上好,但比起刚才的怒火中烧,已经缓和了不少。
五条悟见状,立刻扬起笑容——那种夏油杰最熟悉的、带着点得意和狡黠的弧度。
\"我觉得你不生气了。\"
夏油杰冷笑一声,\"你还真敢说啊。\"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无奈,眼神落在五条悟尚未重新包扎好的伤口上,那里还泛着一点血色,但确实比刚才好转了不少。
五条悟顺势抬手,轻轻拽了拽夏油杰的袖子,装模作样地示弱。
\"杰,我都是和你学的。\"
\"……什么?\"夏油杰愣了一下,随即皱眉,\"我什么时候教过你隐瞒伤势?少血口喷人了。\"
\"哼。\"
五条悟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在一旁整理医疗器械的家入硝子。
\"硝子,你说对吧?\"
硝子的动作顿了顿,她抬眼看了看他们俩,然后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们两个继续腻歪,就当我不在好了。\"
她实在不想再掺和这两人之间的幼稚战争——每次他们待在一块儿,总会闹出些让人头疼的事情。
夏油杰见硝子不搭腔,更加笃定五条悟是在无理取闹,冷哼一声。
\"明明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敢把锅甩到我身上……\"
\"五条说的对,就是你教的。\"
硝子突然打断,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夏油杰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硝子,指着自己。
\"我?我绝对没有!\"
五条悟立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得意地盘腿坐在病床上,而硝子则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似地捏了捏眉心。
他们俩的眼神让夏油杰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审判,但他仍固执地坚持。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是啊,你当然没'做',\"硝子凉凉地说,\"你是直接用实际行动演示的——\"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高专时期,你的每一个'不严重'的伤最后都能把我们吓死。\"
五条悟立刻附和着点头,\"对啊对啊。\"
夏油杰:\"……\"
他忽然无话可说。
——确实,他的确总是习惯性地轻描淡写自己的伤势,觉得扛一扛就能过去,但没想到多年后,五条悟居然也会这样……而且还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最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低声说了句。
\"……算了。\"
五条悟的嘴角顿时翘得更高了。